“我们千重界有个说法，嗜杀之人大多是幼年时有十分悲惨的经历……
他们在童年时期死里求生，备受折磨、虐打，衣不蔽体食不裹腹，与野狗抢食，甚至于亲人惨死于眼前永世难以忘怀。
至圣啊，你是哪种，何不说来听听，让我看看你究竟因何而人性尽失……”
她故意用一种同情、怜悯的口吻来讲述，因为，没有哪个强者愿意被同情。
“这个说法有点意思，可我从未听过……”至圣用那双没有眼珠的眼睛盯着林溪，就像他没有眼珠也能看见一样。
“这只能说明你孤陋寡闻，你没听过的东西多了……”林溪举目四顾，她在观察这个幻境。
这个幻境并非提前设定好的，而是由进入者随心幻化展示深藏于心底的执念。
拿林溪来说，她内心勾勒出的幻境，绝对不会踩着别人的尸体来取乐，更不会沉迷杀戮。
那样的行为违背了她的认知，一个不被认同的幻境，是没法引得她沉迷于其中的！
心念一动，林溪飞了起来，飞过尸山血海，天空从黑暗变成暗红色。
在这个幻境的最边缘处，是一片黑暗，但这片黑暗挡不住林溪。
走近些，会发现是一处山谷，山谷遍布不规则、臭气熏天的坑洞。
坑洞里的散发着恶臭的液体向周围的土地扩散，青草树木已经全部枯死。
里面横七竖八的堆放着尸体，从他们的脸上、手上不难看出，这些人死于疫症。
可让人意外的是，有一双满是污泥的小手出现了，是一个两三岁的孩子。
他手脚并用，从快堆满尸体的坑洞里蹒跚的爬了出来。
或许是瘦的皮包骨的缘故，那个孩子眼睛很大，可惜，没有眼瞳。
他从怀里摸出一只新鲜的断手，放进嘴里用力的咀嚼，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过了许久，摸索着爬向一个山洞，在一块石头后面舔着落下的水渍，许久之后才蜷缩着身体慢慢入睡。
林溪叹了口气。
她看不得这些，她永远无法以云淡风轻的态度去面对遭遇悲惨的幼童。
林溪不喜欢千重界的虚伪，但之所以选择维持虚伪的和平，正是因为她清楚，战争会让无数的幼童失去家人的庇护。
“至圣，这是你么？”林溪的语气较之前更为冰冷。
“我不知道……偶尔我会看到他……”至圣饶有兴趣的观察着。
他在观察林溪的反应。
林溪也在观察他，片刻之后微笑道：“如果那真是年幼时的你，我以为你会难过……
哦不，我说的是正常人，显然你不是……”
像这样的内涵影响不了至圣半分，他摇了摇头：“难过？那是最没有用的情绪，对于修炼、战斗没有任何好处……
譬如，不论你如何去同情他，今日你必死无疑……”他的声音极轻，杀气已凝成了实质。
“哦？”林溪微笑着走到他的面前：“是么？我不这么认为，情绪是有用的！
没有情绪，没有喜怒哀乐，本质上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轰……”至圣手持神枪，试图以暴力破开幻阵，但这力量还不够。
林溪的身影似乎出现的断裂，随后又接上了，幻阵有她亲自守护阵眼，想破阵可没那么容易。
至圣并不气馁，他坚信破阵的关键一定与林溪相关。
“方才的怜悯是假，但此刻对你的同情是真……”林溪找到一点想要的东西了。
她轻快道：“我知道你为何不被圣者看重了……”
至圣没有回应，这个问题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又怎会听林溪胡说八道。
但心底似乎有另一个声音告诉他，听听又有何妨。
林溪并没有让他等太久：“在所有的分身里面，你跟随他的时间一定最短。
正因为时间短和他的不在意，你才会保留一点最初的记忆。
看你的反应，我本以为刚刚那个幻境是你编造出来的，目的只是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
可那个孩童与你一样，对痛苦表现出同样的麻木，按理说，编造不会有这样的漏洞，应该将痛苦表现的更为突出。
所以，我开始怀疑这个山谷与孩童是真的，那么，你的七情一定被阉割了。
换句话说，你已经没有自己的感情了，连记忆中的痛苦都被剥夺了。
作为分身，对圣者而言或许是件好事，这样的你可以更稳定。
但对修真者而言，缺点非常明显，七情不完整会影响你的整体判断，降低应对危机的敏锐度。
譬如，在发现我没被杀死的时候，你就应该立刻派人去千重界谈判，让他们交出我换取五色神石，说不定会有惊喜。
就算没有惊喜，对你又有什么损失呢，最差不就和今天一样么……”
林溪摊了摊手：“圣者派你来此正是因为你的不完整，虽然有缺点，但用来牵制四方战场勉强能用！
对了，圣者的伤好点没？”
至圣的手背在身后，听到这句话，手指猛的抽搐了一下。
林溪自然能观察到，她本来就是信口开河、随口胡诌，万一能瞎猫逮着死耗子呢？
“无需太过吃惊，本座既然有来历知道的自然比旁的人多一些。
至圣，本座为你不值，你天天守在四方战场，何时才能更进一步？
我也做过分身，我家呜呜也有分身，我们，可都没有你这样悲惨，我们是完整的，拥有走的更高、更远的资格！
而你就不同了，四方战场真的是个战场么？难道不是一个炼化众生的邪鼎？
你守了万余年，真就对你没有影响么？你心里明白，你已经是个弃子了……
如你所说，最近两千年进来的修士品质又如何呢？你炼出来的东西，在圣者眼里连废物都不如吧！
他可有责罚你？你的修为相较最初的时候是增长了还是退步了？这一切，你很清楚吧？”
林溪听到至圣的心越跳越快，他明显是动怒了。
她像恶魔一样压低了声蛊惑着：“你已经不配做圣者的分身了！
等到有朝一日他对你完全失去耐心，你就会重新变的像那个孩童一样，靠啃食你瞧不上的尸身苟活……”
至圣心中一震，随后便恢复了平静，杀机化作数不尽的灰色尖锥刺向幻境中的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