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二层办公室里，空气闷得要死。
四盏日光灯嗡嗡响，这破地方连个窗户都没有。
昨晚那通电话之后，谁都没睡好。
我端着杯凉咖啡，盯着桌上文件，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脑子里全是那个呼吸声，从话筒里传来的，诡异得很。
王胖子蜷在沙发上，平时话多，现在跟哑巴似的。
就捏着根没点的烟转来转去，眼睛红红的，下巴青茬子冒出来。
刘瘦子守在电脑前，手指敲键盘，但屏幕上那些数据他肯定没看进去，就是想找事儿干。
花蕊坐文件柜旁边，手里拿份报告，眼神空得吓人。
脸色发白，嘴唇干巴巴的。
昨晚那电话后，我们就这么坐着，谁也不敢先开口。
心里都明白，那绝不是骚扰电话。
那是赤龙的回话。
他们在说：老子知道是你们干的。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办公室里的死气被打破了。
四个人同时抬头看。
这个点，谁会来？
...
门开了，张处长那张扑克脸出现在门口。
这人今天穿身深蓝西装，皮鞋擦得亮，头发梳得整齐。
但最让人膈应的，还是他脸上那个假笑。
\"各位同志，早。\"他走进来，声音平得跟念新闻似的。
\"都起得挺早。\"
没人理他。
王胖子干脆把脸扭一边，明摆着不想看见这人。
张处长也不在乎，走到办公室中间，从黑皮包掏出份红头文件，啪地拍桌上。
\"给大家带个好消息。\"他笑得更假了。
\"鉴于林天锋同志及团队在反腐工作中的突出贡献，上级决定给你们内部嘉奖。\"
我拿起文件瞄了眼，确实是正经嘉奖令，红章印得清楚，官话一套套的。
但看着这些字，我就想吐。
\"何卫东同志的案子处理得很好，\"张处长继续说，声音里带着那种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欣赏。
\"证据确凿，程序规范，上级对你们工作能力很满意。\"
\"有屁快放。\"我放下文件，直勾勾看着他。
\"你今天来不是发奖状的吧？\"
\"哈哈，林同志就是痛快。\"张处长轻笑两声，但那笑声比哭还难听。
\"确实还有个消息。\"
他又从包里掏出份蓝皮文件，这回动作慢悠悠的。
\"鉴于你们工作的特殊性，为确保人身安全，\"他一字一句念着。
\"上级决定在办公室门口增设24小时安全警卫，负责保护你们日常安全。\"
我心里一沉。
什么安全保护，这不明摆着要关我们吗？
\"从什么时候开始？\"刘瘦子推推眼镜，声音冷得能结冰。
\"从现在开始。\"张处长看看表，\"警卫同志应该已经到位了。''
''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专业人员，24小时轮班，确保你们安全万无一失。\"
王胖子蹭地站起来，瞪着眼：\"你这是软禁！\"
\"王同志言重了，\"张处长假笑还挂脸上，\"这是保护措施，不是限制。''
''你们依然可以正常工作生活，只是出入时需要登记，方便掌握安全状况。\"
\"如果我们不接受这种'保护'呢？\"花蕊开口了，声音带火药味。
\"为什么要拒绝？\"张处长反问，眼神突然变危险。
\"难道你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活动？还是不相信组织安排？\"
办公室空气瞬间紧绷。
我知道再吵没用，这人今天来就是宣布决定，不是征求意见。
\"我们理解组织良苦用心。\"我站起身，语气尽量平静。
\"不过既然是保护措施，希望别影响我们正常工作。\"
\"当然不会。\"张处长收起文件，夹好公文包。
\"你们继续努力工作，为党和人民做出更大贡献。\"
他转身朝门口走，走到门边又回头，那个假笑还在：\"对了，最近外面有些不安定因素，你们要特别注意安全。''
''有任何异常情况，记得第一时间报告。\"
说完这话他就走了，但威胁的意思清清楚楚留在空气里。
...
张处长走后半小时，办公室还是死一般安静。
我们都知道，门外走廊现在站着两个所谓\"警卫\"，监视着我们一举一动。
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笼子里的鸟。
\"老大，\"刘瘦子突然从电脑前转过身，脸色发白。
\"出事了。\"
\"什么事？\"我立马走到他身边。
\"我监控的那个中转站，\"刘瘦子指着屏幕，声音都在抖。
\"刚收到个匿名数据包。\"
屏幕上是个普通博彩网站，满屏花花绿绿的赌博广告。
但右下角有个小红点在闪，跟眼睛似的。
\"数据包什么内容？\"花蕊也走过来，紧张得声音都变了。
\"扫描过了，没病毒，没恶意代码。\"刘瘦子擦擦额头汗。
\"但内容...\"
他犹豫一下，然后点那个闪烁红点。
屏幕瞬间变黑，接着一张高清照片慢慢显现。
看到照片的瞬间，王胖子脸色刷地变白，身体开始发抖。
那是张从高空拍的照片，地点明显是金三角某个秘密基地。
照片清得吓人，连地面小石子都能看见。
照片中央，有个被放大的画面：王胖子穿军装，跟个独臂老兵面对面敬军礼。
那是当年解散\"雷霆卫队\"时的场面。
\"这...这怎么可能？\"王胖子嘴唇哆嗦。
\"这是绝密，怎么可能有外人知道？\"
但照片就在那，清楚得让人没法怀疑。
王胖子脸上表情、老兵军装上徽章、周围一草一木，全都拍得清清楚楚。
\"还有音频。\"刘瘦子声音听起来很远。
他点播放键，一个处理过的、听不出男女老少的声音从音箱传出。
\"你这把刀很锋利，但握刀的手，好像并不尊重你的意愿。\"
声音很平静，甚至带点嘲讽。
虽然处理过，但标准普通话发音说明这是中国人。
音频放完，办公室重新陷入死寂。
这话意思太明白了。
\"刀\"指我们，\"握刀的手\"指政府。
他们在嘲笑我们为国家卖命，但国家却在提防我们、要废掉我们。
这既是警告，也是挑衅，更是离间计。
......
我静静看着屏幕上照片，刚才那句话在脑子里反复回响。
说不紧张是假的。
能搞到这种级别照片，能这么精准定位到金三角训练基地，能神不知鬼不觉送到我们系统里，这绝不是普通人能干的。
赤龙的能耐比我们想象的大多了。
他们不光知道何卫东是我们扳倒的，连我们在金三角的老底都摸清楚。
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们：你们的一切，老子都知道。
但我没慌。
从表叔开始训练我那天起，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会碰上这样的对手。
赤龙能搞到这些情报，说明他们确实厉害，但也说明他们开始把我们当真正威胁了。
这反而证明我们行动有效果。
\"老大，我们现在怎么办？\"王胖子声音都在颤。
\"他们连这种绝密照片都能搞到，那我们还有什么是安全的？\"
我走到百叶窗边，透过缝隙往外看。
果然，楼下停车场多了两个穿便装的男人，正装作聊天，但眼睛不时往我们这栋楼瞟。
张处长的\"保护\"已经到位了。
我转过身，看着办公室里兄弟们，每个人脸上都写着紧张不安。
\"瘦子，\"我走到刘瘦子身边，声音平静得连我自己都意外。
\"把照片和音频都删了，一个字节都别留。\"
\"什么？\"刘瘦子愣住了，\"老大，这可是重要情报...\"
\"删掉。\"我语气变坚决。
\"从现在起，我们什么都没收到，什么都不知道。\"
刘瘦子看看我，又看看其他人，最后还是按下删除键。
屏幕重新变成那个花花绿绿博彩网站，刚才照片和音频就像从来没存在过。
\"老大，你这是...\"王胖子不解地问。
\"胖子，你觉得赤龙发这些东西给我们，是为了什么？\"我没直接回答，反问道。
王胖子想了想：\"威胁我们？警告我们？\"
\"不只这些。\"我摇头。
\"更重要的是，他们想让我们乱阵脚，想让我们疑神疑鬼，想让我们对周围一切都失去信任。\"
我走到办公桌前，拿起那份嘉奖令，又看看门口方向。
\"现在我们处境很微妙，\"我继续说，\"上面提防我们，把我们软禁起来；赤龙威胁我们，想击垮我们意志。''
''我们正坐在棋盘最危险地方，被黑白双方同时'将军'。\"
花蕊点头：\"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装傻？\"
\"对。\"我肯定地说，\"我们要让所有人都以为，我们就是四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
''除了唱歌什么都不会，除了听话什么都不敢。\"
\"可这样下去，我们怎么反击？\"王胖子急得直搓手。
我重新坐回办公桌前，拿起那杯凉咖啡，轻轻抿一口。
苦涩液体在嘴里扩散，就像我们现在处境。
\"反击机会总会有，\"我平静地说。
\"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积蓄力量。\"
我看着兄弟们，每个人脸上表情都从紧张变成思考。
\"记住，真正棋局现在才刚开始。''
''我们虽然被困在这里，但这不代表我们就输了。''
''相反，这种困境反而是我们最好掩护。\"
办公室重新安静下来，但这次安静不再是恐惧死寂，而是暴风雨前宁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