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那些忠于王室的部落首领和臣子,也纷纷向着沈烈躬身行礼,目光中充满了敬畏与感激。
老国王兀突鲁在老内侍的搀扶下,颤巍巍地站起身,浑浊的老眼望着沈烈,声音虚弱却带着无比的郑重:“沈……沈义士……不,沈壮士!你……你是我车犁举国的恩人!请受老夫一拜……”说着,竟真的要弯腰行礼。
“陛下不可。”沈烈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让老国王的动作顿住。
他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手中面色灰败的拔都脸上,缓缓松开了扣住其咽喉的手。
拔都如同烂泥般瘫软在地,剧烈地咳嗽着,贪婪地呼吸着空气,再也不敢有丝毫异动。
巴鲁等心腹想要上前搀扶,却被沈烈一个平淡的眼神制止,僵在原地,不敢妄动。
沈烈没有再看拔都,他轻轻整理了一下因方才迅疾动作而略显凌乱的衣袍,动作从容不迫。然后,他转向老国王兀突鲁、大王子术赤,以及殿内所有惊魂未定、目光复杂的众人。
他的目光变得深邃而威严,不再掩饰那份久居上位、执掌乾坤的气度。
整个日光殿,似乎都因为他的站姿和眼神而变得肃穆起来。
“陛下,大王子殿下,诸位车犁国的臣工,以及……”他的目光扫过脸色难看的阿史那·咄苾,“乌孙的特使阁下。”
他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中,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事已至此,有些身份,也不必再隐瞒了。”沈烈缓缓说道,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石破天惊的力量。
他微微抬手,身旁的赵风立刻会意,从怀中取出一个以明黄色丝绸严密包裹的扁平金盒,双手恭敬地递到沈烈面前。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金盒之上,心中充满了好奇与猜测。这绝非普通商贾所能拥有之物!
沈烈接过金盒,解开丝带,打开盒盖。刹那间,一道金光在灯火下闪耀!
只见盒内衬着深红色绒布,上面静静躺着一枚造型古朴、威严厚重的黄金印玺,印钮乃是一头盘踞的凶悍螭虎,印文虽看不真切,但那磅礴的气势已扑面而来。
沈烈并未拿起印玺,只是让众人看清其形制,然后他拿起那份文书,展开。
文书上用遒劲的笔力写着数行汉字,并盖有同样的朱红大印。
他目光扫过文书,然后抬头,环视全场,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金铁交鸣般的铿锵之力,清晰地宣告:
“本官,并非寻常商贾,亦非普通使节。”
“吾乃大夏王朝,皇帝陛下亲封,世袭罔替之镇国公,领正三品威远将军,沈烈!”
“此乃大夏皇帝陛下之国书与印信!”
轰——!!!
沈烈的话,如同九天惊雷,毫无征兆地在日光殿内每一个人的脑海中炸响!
镇国公!
威远将军!
这几个字,对于偏居西域一隅的车犁国众人而言,其分量之重,远超想象!
大夏,那是何等庞然大物?
是雄踞东方,物华天宝,文明鼎盛的天朝上国!是曾经击溃了不可一世的匈奴,令四方蛮夷俯首的强大帝国!
虽然近几十年来大夏战略重心转移,与西域直接往来减少,但其赫赫声威,依旧如同悬在西域诸国头顶的利剑与明灯!
国公是大夏最顶级的勋贵爵位,非立下不世之功、与国同休者不能得封!
将军,还是正三品的威远将军,那是执掌兵马,征战沙场的实权大将!
他们原本以为,沈烈等人最多是大夏朝廷派出的密探或者级别不高的使臣,何曾敢想,来的竟然是一位国公,一位将军?!
这简直是猛虎潜行于兔穴,神龙游戏于浅滩!
刹那间,整个日光殿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老国王兀突鲁猛地睁大了眼睛,身体因为激动和震惊而微微颤抖。
大王子术赤更是目瞪口呆,他猜到沈烈身份不凡,却没想到不凡到如此地步!
一位大夏国公兼将军亲自潜入车犁,这背后代表的意义,让他心潮澎湃,又感到一阵后怕——自己之前竟然还想与这等人物“合作”?
那些部落首领和臣子们,看向沈烈的目光彻底变了,之前的感激和敬畏,此刻更多了一种面对天朝上卿的惶恐与卑微。
有些人甚至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仿佛在面对一场极其郑重的觐见。
王小虎和赵风对视一眼,强忍着笑容。
要是让他们知道沈烈哥就是大夏的皇帝,怕不是当场要把这老国王吓死。
瘫软在地的拔都,听到沈烈的身份,浑身猛地一颤,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绝望。
他……他竟然试图谋杀一位大夏的国公和将军?!
这已不是车犁内乱,而是足以引来大夏雷霆之怒,招致灭国之祸的滔天大罪!
乌孙特使阿史那·咄苾的脸色更是瞬间变得惨白!
他原本以为只是插手了一个西域小国的内乱,最多得罪一些大夏的低级官吏。
可他万万没想到,对方阵营里,竟然藏着一位大夏的顶级勋贵和实权将军!
乌孙虽强,但也只是在西域称雄,如何能与雄踞东方、带甲百万的大夏王朝相提并论?
若是因为他的行动,为乌孙引来大夏的敌视……他不敢再想下去,额头上瞬间沁出了细密的冷汗。
沈烈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知道火候已到。他收起国书和印信,赵风上前一步,恭敬接过,重新严密收好。
沈烈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如松,目光如同利剑,扫过阿史那·咄苾和那些面露惶恐的乌孙武士,最后看向车犁国王室和众臣,声音沉稳而威严,开始宣告大夏的意志:
“本将军此行,奉大夏天子明诏,一为查探西域局势,二为……宣示大夏国策!”
他微微停顿,让话语在众人心中沉淀。
“想必诸位皆知,北方草原,突厥、契丹等部,昔日何等猖獗,屡犯我大夏边境,劫掠商旅,为祸四方。”
众人纷纷点头,草原部族的凶悍,西域各国亦有所闻,甚至深受其害。
沈烈语气陡然转厉,带着一股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去岁寒冬,我大夏天兵北出云州,犁庭扫穴,一战击溃突厥王庭主力,阵斩其大汗!契丹诸部望风归降!如今北方草原万里疆域,已尽入我大夏版图!突厥王旗已折,契丹俯首称臣!草原之地已定!”
沈烈目光如炬,继续道:“草原既平,我大夏陛下仁德,念及西域诸国,亦是文明之邦,与我大夏曾有丝绸古道相连,情谊源远流长。故,特遣本将军前来,宣示大夏之意——”
他的声音放缓,却带着更重的分量:“大夏无意侵吞西域。我朝愿与西域诸国,重开商路,互通有无。愿以公平贸易,取代刀兵征伐;以文化交融,化解隔阂偏见。凡愿与大夏友好往来,遵奉大夏为宗主者,我大夏必以诚相待,庇护其国,共享太平繁荣!”
他看向老国王和术赤:“车犁国,地处要冲,若能顺应大势,诚心归附,与大夏永结盟好,则今日之内乱,可视为家事,大夏不予干涉,亦愿见证大王子和国王陛下,拨乱反正,稳定局势。”
这话既是承诺,也是警告。
承诺了对车犁主和派的支持,也警告了乌孙和拔都残余势力,大夏的目光已经投向西域,任何试图破坏地区稳定、与大夏为敌的行为,都将面临不可预测的后果。
最后沈烈的目光锐利地射向阿史那·咄苾:“至于乌孙国……特使阁下今日所为,已近乎对我大夏宣战!本将军会将此事如实禀明陛下。乌孙国是战是和,请贵国大王,好自为之!”
阿史那·咄苾浑身一颤,脸色惨白如纸,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喉咙干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在绝对的实力和威严面前,他所有的傲慢和算计,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日光殿内,寂静无声。
只有沈烈那威严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在每个人心中回荡。
大夏的国公将军亲临,草原平定,西域政策宣示……这一夜,赤谷城承受了太多足以改变整个西域格局的惊天信息。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青衫磊落、气度恢弘的身影上。
他们知道,从这一刻起,西域的天,要变了。而这位名为沈烈的大夏镇国公、威远将军,便是搅动风云,执棋落子之人。
老国王兀突鲁在短暂的震惊和恍惚之后,眼中猛地爆发出一种混合着希望和决绝的光芒。
他推开内侍的搀扶,用尽全身力气,向着沈烈,向着东方,深深一揖到地,声音嘶哑却无比坚定:
“车犁国主兀突鲁,谨代表车犁国,愿奉大夏为宗主,永世修好,绝无二心!”
沈烈那如同惊雷般的身份宣告与政策宣示,余音仍在日光殿内回荡,震得所有人耳中嗡嗡作响,心神摇曳。
大夏镇国公、威远将军的身份,配合着平定草原的赫赫武功与对西域的明确意向,形成了一股无形的、磅礴的巨力,将殿内原本错综复杂的局势,瞬间碾平、重塑。
瘫软在地的二王子拔都,面如死灰,眼中最后一丝挣扎的光芒也彻底熄灭。
对抗一位大夏的国公将军?这念头本身就已是一种奢望和自取灭亡。
他引以为傲的武力、算计,在绝对的实力和位阶差距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微不足道。
他甚至连抬头再看沈烈一眼的勇气都已丧失,只是蜷缩在那里,如同一条被打断了脊梁的瘌皮狗。
乌孙特使阿史那·咄苾,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红,羞愤、恐惧、懊悔交织,最终化为一片颓然。
他深知,今日之事已彻底搞砸,不仅未能帮助拔都夺位,反而彻底得罪了大夏这位位高权重的实权人物。
一想到可能因此给乌孙带来的麻烦,他就感到不寒而栗。此刻,他哪里还有半分刚入场时的倨傲,只想尽快离开这个让他颜面尽失、心惊胆战的是非之地。
大王子术赤在经历了最初的极致震撼后,狂喜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沈烈身份的公开,对他而言,不再是潜在的威胁,而是最坚实、最强大的保障!
一位大夏国公将军的支持,足以让他在车犁国内部的权力斗争中,立于不败之地!
他看向沈烈的目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畏与热切。
老国王兀突鲁,浑浊的老眼此刻竟绽放出一种回光返照般的清明与锐利。
他挣扎着,在内侍的搀扶下,努力挺直了佝偻的脊背。沈烈的身份和话语,如同给他注入了一剂强心针。车犁的危机,王室的延续,似乎在这一刻找到了最可靠的依托。
“呼……”老国王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声音虽然依旧沙哑,却带上了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来人!”
殿外,那些原本忠于王室,或因局势逆转而重新选择效忠的禁军士兵,此刻听到国王的命令,立刻精神大振,齐声应诺:“在!”
老国王的目光冰冷地扫过瘫软的拔都,以及那些面如土色的拔都党羽和乌孙武士,最终落在沈烈身上,带着请示和尊重的意味。
沈烈微微颔首,示意由他处置。
老国王这才转回头,用尽力气,一字一顿地命令道:“将逆子拔都,及其所有党羽,全部拿下!押入死牢,严加看管!没有本王与大夏沈国公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
“是!”
如狼似虎的禁军士兵立刻涌上前,毫不客气地将瘫软的拔都架起,又将面色惨白、试图求饶或反抗的巴鲁等心腹将领以及那些参与叛乱的贵族臣子,一一捆缚。
没有人敢反抗,沈烈站在那里,就是最大的威慑。一时间,殿内只剩下锁链碰撞声、绝望的呜咽声和士兵粗暴的呵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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