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开学还有两天,刘旭每天待在家中,觉得无聊。他去邻居家玩,跟邻居聊天,话赶话的,说到了刘旭的父母,邻居道:“你爸爸啊,一点也不疼你妈妈,你看你妈妈,每天既要上班,还要帮你爸爸割草喂羊,还要时不时的去你姥姥家,你妈妈,真是太能干,太辛苦了。你爸爸呢?从来不帮你妈妈干点活,真是一点也不疼你妈妈。”
爸爸不疼妈妈,家里大大小小的家务,从不帮妈妈干。妈妈因此常常说他自私,不知道心疼人,这一点,刘旭早就知道。这也是他们两人,从结婚吵到现在的原因之一。
但邻居都看出来了这件事,而且当着自己的面说了出来,这令刘旭受不了。想着自己在家的这几天,自己的所见所闻,邻居的话,真的是一点也不假。妈妈每天就像是一个陀螺,忙的团团转,天还没亮,就起床去县城上班,中午回来后,顾不得吃饭,又骑着电动三轮车,去地里割草,待到载着一大三轮车的鲜草回来后,又帮着爸爸喂羊。最后又得去姥姥家。
妈妈每天,可真是忙的不可开交。
想到这些,刘旭就讨厌爸爸,跟妈妈一样,看爸爸处处不顺眼。尤其是爸爸,每天晚上放完了羊,回到家吃饭的时候,那一身的羊膻味,以及他身上沾满了泥土、草叶、羊毛等等,真是让人敬而远之。
他还穿的破破烂烂,真是越来越邋遢了,在村里人看来,扛着大鞭子放羊的人,干的是最低等的活,是最令人看不起的活。想到这,刘旭觉得,如今的父亲,真是脏兮兮,真是臭烘烘,真是没本事,真是给自己丢人。
尤其是他不心疼妈妈,这令刘旭对爸爸,更加心生怨恨和厌恶。
秀峦每隔一天,都要回一趟娘家,晚上就住在娘家。昨天刚去了娘家,今天就不去了,想着儿子明天,就要回学校了。秀峦便买了些猪肉,打算晚上包肉包子,算作送别儿子。
傍晚时分,秀峦割来了草,全部卸到羊圈,又将羊圈的里里外外,打扫了一番,而后出了羊圈,回屋准备包包子。
自己准备好了羊圈的事,也就没了后顾之忧,能踏踏实实的做饭了。等晚上,国增放羊回来后,他就能用这些鲜草,继续给羊添草。羊这个东西,是张口兽,每天不光是要赶到地里放牧,圈回羊圈后,还得继续喂,半夜也得起来喂。总之,一天得喂个四五次,只有它们吃饱了,吃好了,才能膘肥健壮,好卖价钱。
刘旭剁着馅,妈妈和着面,刘旭情不自禁的问起了妈妈,爸爸养羊的事:“妈,我爸怎么想养羊呢?又脏又累的。”
“谁说不是呢?”秀峦一脸的无奈:“咱家就这点钱,让他一下子,全都投进去了,又是盖羊圈,又是买羊,家底都掏光了。”
“买这些羊,花了多少钱,盖羊圈,花了多少钱?”刘旭想问个明白。
“盖羊圈,就花了两万,进这些羊,花了十来万。”秀峦道:“你说,他都快五十的人了,还折腾什么?不见他挣钱,却只见他花钱,这又跟我要钱,嚷嚷着要买羊呢。”
刘旭这才知道,爸爸养羊,一下子投进去十多万,便好奇:“咱家有十多万?”在刘旭的心里,家里一直都是没钱,就连现在住的这五间新房,当初装修,还是跟二舅爷爷家借的钱,好在,这些钱,现在还清了。
“没有啊。”秀峦道:“他想养羊,说至少得十万,我说,咱家哪有这么多钱?我才不想让他养呢。他倒是好,给你二姨夫打电话,让你二姨夫做担保,他要贷款。”
“咱家贷款买的羊?”刘旭这才知道,原来,爸爸宁肯贷款,也要养羊。
“没有。”秀峦用手,舀了碗中的清水,接着撒入面盆,继续和面:“你二姨夫问他,你贷款干什么?你爸说,要养羊。你二姨夫问,贷多少?你爸说,贷三万。你二姨夫说,行了,知道了,别贷款了,我这有。你二姨夫,就借给了咱家三万块钱。你爸说,要给他利息,你二姨夫什么人,他会要利息?没过几天,就给咱家拿来了三万块钱。”
刘旭恍然大悟,父亲是靠着借钱,才养的羊。
“三万也不够啊。”刘旭继续剁着馅:“家里没钱,还养什么羊?”
“谁说不是?”秀峦忽然觉得,儿子理解自己了,跟自己站在了同一个阵营,便打开了话匣子,唠叨起来了自己的委屈和不满:“我说不让他养羊,他听吗?他和我急啊,和我吵啊,每天和我闹啊,说我不支持他,不理解他,还说什么,我阻碍他创业,说这辈子娶了我,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后来呢?”刘旭继续问。
“后来,我能拗得过他?他认准的事,一条道跑到黑。你二姨夫都把钱拿来了,你爸都把白庄厂子里的活辞了,我还能拦得住他?我就把家底掏出来了。他想养,就养吧,这不就在咱家,南边的这块空地上,盖起了羊圈吗?自己又跑到山东,去进羊,拉来了一大卡车羊,一下子就砸进去了十多万,你爸这个人,可真是不嫌麻烦,净是穷折腾。”
刘旭忽然觉得,或许自己骨子里,跟父亲一样,喜欢折腾。但自己折腾,是没有成本的折腾,是靠着自己白手起家,兼职打工,折腾出钱来的。而父亲的折腾呢?一下子先是投入了十几万。
“让他折腾吧。”刘旭道:“也许以后,能赚钱呢?”
“哼。”秀峦不屑一顾:“家缠万贯,带毛的不算。你都不知道他这半年多,一分钱没赚,还赔了不少。”
“怎么还赔钱呢?”刘旭不解。
“你以为养羊那么简单啊?”秀峦道:“羊这个东西,容易得脑炎,这会还好好的,一会,冷不丁的得了脑炎,围着地上转一圈就死了。死了的羊,又不值钱,他好几千块进来的,结果死了,也就卖个一二百块钱,能不赔吗?再说了,他也不会养羊啊。这些羊,动不动的就死,死一个,好几千就赔进去了。”
“不是生小羊吗?”刘旭又问:“生了小羊,长大了,不就能卖钱了吗?”
“哼。”秀峦继续埋怨:“还生小羊呢,他进来的这些羊,都是人家淘汰的母羊,正常的一个母羊,一胎能生两个,甚至生三个,他进的这些羊呢?顶多生一个,有时候刚生下来,小羊就死了。还有一些母羊,刚怀上小羊,或者快生的时候,无缘无故的就流产了。哼,反正,他是不懂养羊,也不会养羊,也没有进来好的母羊,要不说他瞎折腾呢。”
秀峦说这些的时候,用力的揉着面团。目光恶狠狠,语气愤愤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