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人转向佐藤介夫:“这位想必是倭国使者了。窥探自然是为了确认消息真伪。如今看来,银矿确实存在,且产量颇丰。”
他顿了顿,语气转冷,“郡王,我家主人诚意求购,望你慎重考虑。三日后,我等再来听取答复。”
说罢,不等扶余慈回应,三人转身登舟离去,干脆利落。
黑船起锚扬帆,很快消失在海平面上,留下满营死寂。
扶余慈面色铁青。这“海鬼”不仅知道银矿秘密,更在倭国使者面前公然点破,分明是要将他逼入绝境!
他转向佐藤介夫,只见对方神色复杂,既有得知真相的震惊,也有对局势突变的凝重。
“郡王,”佐藤介夫缓缓开口,“现在可否告知实情了?”
……
营垒中心的大帐内,烛火摇曳。扶余慈与佐藤介夫相对而坐,气氛比先前更加紧张。
“郡王瞒得好好苦。”佐藤介夫语气平静,却带着压迫感,“难怪松浦、筑紫两家对郡王如此关注。”
扶余已知无法再隐瞒,索性坦然承认:“不错,确有银矿。但产量远不如那海盗所说,且开采艰难,矿毒伤人,实是鸡肋。”
他刻意贬低银矿价值,同时观察佐藤介夫的反应。
佐藤介夫不动声色:“郡王打算如何应对‘海鬼’?这些海盗凶残成性,既然公然提出购买,若遭拒绝,必会强攻。”
“本王自有应对之策。”扶余慈淡淡道,“倒是阁下,既知银矿实情,欲待如何?立即回报难波京,发兵来取吗?”
这话问得直接,帐中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佐藤介夫沉默片刻,忽然笑了:“郡王误会了。倭国朝廷并非强取豪夺之辈。”
扶余慈心中冷笑,面上却不露分毫:“哦?那阁下的意思是?”
“合作。”佐藤介夫身体前倾,压低声音,“郡王有矿,朝廷有权。若郡王愿将银矿交由朝廷开采,朝廷可保郡王安然统治此地,并授予正式官爵。”
这条件在扶余慈预料之中,但他注意到,佐藤介夫说的是“交由朝廷开采”,而非“献予朝廷”,这其中大有文章。
“阁下好意,慈心领了。”扶余慈故作沉吟,“只是这银矿乃大唐皇帝赐封之地的产出,若擅自交由他人,恐有不妥。”
他再次抬出大唐,试探佐藤介夫的底线。
佐藤介夫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掩饰过去:“郡王多虑了。此地虽非倭国疆域,但距九州极近,朝廷岂容海盗肆虐?若是合作,剿灭‘海鬼’自然也是朝廷分内之事。”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却暗藏威胁——若不合作,倭国朝廷可能坐视海盗进攻。
扶余慈手指轻叩桌面,忽然转移话题:“阁下可知,那‘海鬼’为何对银矿如此了解?”
佐藤介夫一怔:“郡王何意?”
“银矿秘密,本王严防死守,连营中士卒知者不过十人。”扶余慈目光锐利,“‘海鬼’远在海外,如何得知产量细节?”
“郡王怀疑...有内奸?”
“或是外贼。”扶余慈意味深长地看着佐藤介夫,“松浦、筑紫两家,乃至难波京中,知道银矿之事者不在少数。”
佐藤介夫脸色微变:“郡王此言太过!”
“是吗?”扶余慈冷笑,“那海盗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阁下到访之时现身,岂不蹊跷?”
这话半是真话半是试探。扶余慈确实怀疑消息是从倭国方面泄露,但具体是谁,尚不确定。
佐藤介夫陷入沉思。若扶余慈所言非虚,那意味着倭国内部有人与海盗勾结,或是故意借海盗之手对付扶余慈。无论哪种情况,都非同小可。
帐内陷入沉默,只有烛火噼啪作响。
许久,佐藤介夫缓缓抬头:“三日后‘海鬼’再来,郡王准备如何答复?”
扶余慈站起身,走到帐门前,望着远处海面:“本王不会将银矿交给任何人。”
“那郡王是要与‘海鬼’开战了?”佐藤介夫语气凝重,“恕我直言,以郡王眼下兵力,恐难抵挡。”
扶余慈转身,脸上露出神秘微笑:“谁说本王要独自应战?”
佐藤介夫一愣:“郡王的意思是...”
“阁下,”扶余慈走回座位,声音压得极低,“不如我们做笔交易。阁下助我渡过此劫,我愿将银矿产出分三成与倭国朝廷,为期十年。”
这个提议出乎佐藤介夫意料。他原以为扶余慈会坚决拒绝任何形式的让步。
“三成...”佐藤介夫快速盘算着。若是强取,朝廷需投入大量兵力,且必然与扶余慈及其背后的大唐对立;若是接受这个条件,则不费一兵一卒便可获得长期利益。
“郡王需要朝廷如何相助?”
“很简单。”扶余慈目光炯炯,“请阁下修书难波京,就说发现海盗踪迹,请求调派水师巡防九州以北海域。同时,在剿灭‘海鬼’之前,对外宣称倭国朝廷已与本王达成合作协议。”
佐藤介夫立即明白了扶余慈的用意——这是要借倭国水师的威名震慑海盗,争取时间。
“郡王好算计。”佐藤介夫意味深长地说,“但若是朝廷水师真来了,郡王不怕请神容易送神难?”
扶余慈笑了:“若是朝廷水师能来,今日来的就不会只有阁下一行了。”
佐藤介夫瞳孔微缩。扶余慈这话点破了关键:倭国朝廷目前重心在内政与对新罗的防备,无力派遣大军远征海外。他此行,本就是以探查和威慑为主,并非真要动武。
两人对视良久,帐中空气仿佛凝固。
终于,佐藤介夫缓缓点头:“此事,在下可代为周旋。但具体条款,还需禀报中臣定夺。”
“自然。”扶余慈心中稍松,“在那之前,还望阁下暂留营中,共商应对‘海鬼’之策。”
佐藤介夫深深看了扶余慈一眼:“郡王似乎已有对策?”
扶余慈走到帐边,望向海岸方向:“‘海鬼’再凶,终究是海盗。海盗...最怕的是什么?”
不待佐藤介夫回答,他继续道:“不是官兵,不是坚城,而是...别的海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