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前两分钟，路风突然推过来个牛皮纸袋。
谢蓝玉低头，袋子里躺着支钢笔，斜射进教室的阳光在笔端的棱面晶石上，折出冷冽的光。
谢蓝玉指尖轻触过，喃喃道：“像陨石。”
“好像是琉璃做的。”路风嘴角含着笑，带着亲昵凑到谢蓝玉身旁，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我一眼就觉得你会喜欢。”
谢蓝玉心头一颤，偏过头，目光撞进路风满是笑意的眼眸，细碎的光映在他的眼底，那样明亮又炽热，像是藏着一整个宇宙的夏天。
他安静地盯了半晌，收回了视线。
纸袋里有一张卡片，上面写着一行小字：给我的心跳破译者。
谢蓝玉把卡片留下，钢笔放回袋子，推了回去。
路风一愣，“不喜欢吗？”
“太贵了。”
“没多少……”路风话到嘴边突然改口，“我爸去年给我的，我一学期也写不了几个字，放在我这儿纯粹浪费，你就收下嘛。”
谢蓝玉摇头，“我不能收。”
路风挨了过去，“真不值多少钱，就是看着……”
“你的不值钱，是我好几个月生活费。”谢蓝玉说。
路风一怔，语气软下来：“我没想那么多……我就是觉得它配你，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谢蓝玉声音像绷紧的弦，“收下它，我夜里躺宿舍床上都得算利息。”
路风喉咙发紧：“我送东西从不要你还。”
谢蓝玉缓缓侧眸，目光落在路风脸上，“你知道我的处世方式。”
“那换个说法——这支笔不是礼物。”路风盯着他，眼底晃着窗外的碎光，“是押金。”
谢蓝玉皱眉，“什么？”
“押你以后约会不逃单。”路风把笔塞进他笔袋拉链夹层，“押你每天按时吃饭，押你通宵写代码肯接我电话——等我觉得押够了，你再扔了它。”
上课铃声撕开漫长的沉默。谢蓝玉盯着笔袋里露出的半截钢笔。
“要记重点了。”他抽出课本翻开新页，手里握着那支平日里再熟悉不过的黑色水笔，此刻却感觉有些异样。
路风撑着精神听了一会儿，一晚没睡的兴奋劲儿在上课后消失殆尽，讲台上的声音对他来说像催眠，他昏昏欲睡地撑着下巴点头。
“有同学愿意分享自己的依恋类型吗？”老师问。
投影幕布亮起“情感依恋类型测试”，路风睁开眼皮瞟过去，猛的清醒过来。
“有吗，同学们都这么害羞？”老师笑了笑，目光在教室里扫视着，“其实这只是一个很有趣的小探讨，大家可以放开说一说，说不定能对自己的情感模式有新的认识。”
路风清了清嗓子，甚至没举手，直接起身大大方方走上讲台。
“这位同学很有勇气，来说说你的类型吧。”
“我是焦虑型依恋。”路风直视着谢蓝玉的方向。
“具体表现为每天都必须发一堆消息，等不到回复就睡不着，会确认对方是否还在意我，会过度解读对方的每一个表情和动作。”
教室里响起窃窃私语。
“比如现在，”路风突然指向谢蓝玉，“他正在用笔敲击笔记本，频率是每秒三次，这说明他在紧张或者不耐烦。而根据我三个月的观察，他只有在面对我时才会出现这种小动作。”
谢蓝玉猛地停住黑笔，墨迹在纸上晕开一小片。
路风却笑了，“看，频率突然归零，这说明我说对了。”
老师饶有兴趣地推了推眼镜：“这位同学，你为什么对观察对象如此执着？”
“因为他是我的对照组。”路风说。
“回避型依恋的典型代表，明明在意却总是推开，想要靠近又害怕受伤。”
谢蓝玉攥紧水笔，指节发白。后排同学看过路风唱歌，难得能在教室里见到人。
“路风可真帅啊……”女孩小声嘀咕，“他这是有对象了？”
“嘘——”旁边指了指前面。
“所以，”路风转身面对老师，“我建议教授在依恋类型里加一个新分类——互补型。就像我和他，一个追，一个逃，但逃的人总会留下线索，追的人总能找到方向。”
路风说完走下了讲台，教室里一片哗然。
谢蓝玉看着他走到身边，眼神里分明没有平日的明朗。
他突然想起开学前的那个夜晚，路风裹着羽绒服从沂城追过来，浑身发烫，被谢蓝玉带去了诊所。
那时的路风也是这样，明明狼狈得要死，却笑得像个胜利者。
老师继续请下一个同学分享，讲台上的人手舞足蹈，把故事讲的绘声绘色。
谢蓝玉垂下了眸。
十几年了，他永远在按部就班的生活里麻木度日，他努力，却感受不到生命的热烈。
就这一次，他想顺着自己的心，活一次。
下课铃响起，路风居然没听到，他在上面说的口若悬河，回到座位反而沉默了。
没一会儿，教室里的人走光了，只剩下两人。路风伸手轻轻勾住了谢蓝玉的手，嘴角微微上扬，轻声问：“还不开心呢？”
“你不喜欢的话，以后我保证不随便送你东西了，别生气了——”
“晚上请我吃关东煮吧。”谢蓝玉突然抽出钢笔，金属笔帽“咔嗒”一声轻响。
“要东校门第三个摊位的萝卜，你付钱。”他拿起路风的笔记本，翻开空白的扉页，一笔一画写下了对方的名字。
路风怔忡了几秒，看着那端正漂亮的字迹，心跳陡然加快。他突然抱住谢蓝玉，滚烫的脸颊贴着对方的脸，接连亲了好几口，“你怎么就这么招人喜欢！”
“唔……”谢蓝玉呼吸不畅，“…路风！”
“在呢！”路风两只手捧着谢蓝玉的脸颊，边亲边说，“关东煮是吗，吃，吃多少都随意，你喜欢我把摊位包下来天天煮给你吃，别动，给我吸一吸……”
一下午，路风兴奋得像中了五百万彩票，大手一挥往弦乐团群里发了好几个红包，问就是脱单走上人生巅峰了，再问就是成功哄好了对象，还得到了对方的一点小回应。
回到宿舍，他刚洗漱完，一刷朋友圈，直接炸了。
当晚十点，谢蓝玉更新了三年没动的朋友圈。照片是一张电脑屏幕上的编程软件界面，运行标识亮起，音频模块正在工作。
配文是简短的【re:心跳代码v1.0】。
王梓在底下秒评：【v1.0？是我知道的字面意思吗？】
谢蓝玉的回复出现在三分钟后：【测试版，永久维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