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千凝脚步不停,拢紧身上那件自周千雪房中拿来的斗篷,径直出了府门,“咚咚咚“下了台阶,这才抬头露出一丝讥讽:”瞎了你的狗眼!看清楚了,我才不是你们那个专横跋扈的大小姐。我已经多日不住在府中,天晚了,当然该回去休息。”
说完,趁着小厮与门房嘴巴大张的能塞下一个鸡蛋,带着拂雪迅速的隐入黑暗之中。
“坏,坏了!”小厮颤抖着嗓音,“二姑娘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该……”
“还愣着干什么?!去告诉夫人啊!”身边一个年纪稍长的,扭头就往府中跑,他不敢想,二姑娘在这,那马车里的人是谁?
房内的周父提着笔写写停停,心里后悔不迭,一边埋怨妻子报官,一边又放不下财物,还恼着刘家,笔下的谎又实在是圆不回来,真真的前后左右都为难。
“夫人,夫人!不好了!”门房连滚带爬的喊着进门。
周父手一哆嗦,一滩墨汁落到写着的字上,染黑了一片。
“大呼小叫成何体统!”周母暴躁的想要打人,眼睛瞥到旁边一脸玩味的捕头,忙又堆起笑容,“府中下人不成规矩,让您见笑了。”
张捕头摆手,他是来查案的,又不是来看你周府规矩的,下人如何干他何事?
“夫人……”门房看看捕头,欲言又止。
周母眼睛一亮,迫不及待问道:“难道东西找到了?”
那——是再好不过了,正好他们进退维谷之际,若是东西找到,便有了借口请走捕头,不必这么抓心挠肝的想劳什子借口。
“不,不是……”门房头摇的像拨浪鼓,“夫人,还请您移步。”
这是不方便当着外人说了,周母压下心底的失落,迈出房门,没好气的低声斥责:“要是没什么重要事,我让人扒了你的皮!”
“哎呀夫人啊,真是大事,”小厮搓了搓手,这才稳下心神,“方才您猜小的看到谁出了府?”
周母本没时间猜谜语,但见到他那副紧张兮兮的样子,不由得脱口而出:“你看到库房的盗贼了?”
小厮嘴角抽了抽:“……盗贼脸上又没带字,小的见了哪里能认出来?小的见到的是二姑娘。”
周母怀疑自己听错了:“谁?”
“二姑娘。”小厮斩钉截铁道,“二姑娘活蹦乱跳的从府门出去,还声称她这几日都没住在府中,天色已晚,该回去了。”
“胡说!”周母柳眉倒竖,“都是我平日太过宽容,才让你们这些奴才生了不敬之心!这种事,也敢虚报!”
“不是,不是,”小厮慌了,“小的说的千真万确,真的是二姑娘——门房处好几个小厮都看到了,不然您将他们叫来挨个问一遍。”
当然要问,周母抛下房中的夫君与捕头,气喘吁吁的跑到府门,厉声道:“都看到了?果真是二姑娘出了府?”
“是啊,夫人,”小厮们心有余悸,“小的们亲眼所见,二姑娘她从府中出来,趁着小的们没反应过来,就跑了。”
“跑哪去了?”周母豁然变色。
小厮们支支吾吾:“不,不知,小的们刚去附近搜查了一圈,都没见到二姑娘。”
“废物!”周母此刻比在捕头跟前还急,该送去刘府的人跑了,刘府能愿意?
“夫人,二姑娘是奴婢亲眼看着送上马车的,不可能跑。”身边的秋红惶恐着辩解,这是主子给她的差事,没办妥第一个罚的就是她!
“你当真亲眼所见?”周母盯着她问道。
“当真!奴婢还让车夫将马车赶去了靠近角门的院子,您不信可以召车夫来问话。”
周母遍体生寒,哪有心情问话?她明白,刘家派了人来,不可能带着空车回去,那么车内的是谁?周千凝跑了,聘礼丢了,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在等着她?
“快,传我命令,看院中的下人是否都在?”
“是!”丫鬟脚步一转,就要跑去通知各院子主事嬷嬷。
“等等,派家丁出府,去附近搜罗,将那个贱人给我捉回来!”答应刘家的事,不成要接着办,哪里能坐视人跑了不管。
“是。”
周府顿时乱作一团,下人们不知发生了什么,战战兢兢的被赶到一起,等着主事嬷嬷一遍遍的核对人数。
院墙的角落,在拐角处翻墙回来的拂雪由周千凝带领着,顺着墙根一路向后宅而去。
“这会儿下人不在,反倒省了我们的事。”周千凝看着到处空荡荡的,不由得感慨,“你是怎么想到回周府藏身的?”
“因为这里最安全。”拂雪漫不经心道,“没人会想到你还能回来。”
“确实。”周千凝嘴角含笑,这次真是不白折腾,她受益良多。
七拐八拐,摸黑来到一处暖阁,二人踮起脚尖上了二楼,将院中景象尽收眼底。
“这是我继母的暖阁,”周千凝长出一口气,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锦被,两床铺在打扫的纤尘不染的木制地板上,再拿出两床,一床给到拂雪:“折腾半日也累了,我们就在这睡一晚。”
拂雪看着她麻利的将被子展开,就要往身上盖:“呃——我倒不是很困,你累了就先睡吧。”
才歪倒了身子的周千凝一骨碌爬了起来,关切的问道:“你是渴了吗?还是刚才没吃饱?”
“不是,”拂雪摸了摸肚子,“吃饱了,就……觉得时辰尚早,没到要入睡的时候。”
“哦~”周千凝想了想,掀开被子蹑手蹑脚来到旁边的柜子,伸出手一通摸,摸出了两个坛子,外加两个碗,抱着回来,“这是果酒,那边还有肉脯,你睡不着可以喝点。这些果酒,每逢过节,我才能上桌跟着尝一点,味道很是不错。”
边说,便把柜子里的肉脯拿过来摆在地板上,“没有热水,茶是喝不了,果酒酒味很淡,不醉人,就当水了。”
她拍拍头:“我忘了,隔壁房间有恭桶,可以用。”
拂雪好笑的看着她安排好一切,拿起坛子闻了闻:“还不错。”
“是吧?”周千凝笑中带着苦涩,她抱起坛子倒了两碗,一碗递到拂雪手中,一碗用双手捧起,“千恩万谢都不够,多谢拂雪姑娘肯救我于水火,他日必当重谢。”
“你该谢的是夫人。”拂雪提醒她。
周千凝重重点头:“夫人要谢,您也要谢,若没二位,我现在只怕早成了一具枯骨。救命之恩,恩同再造,千凝感激不尽。”说完仰面喝下碗中酒。
拂雪笑笑,跟着一饮而尽。
阁楼充斥着果酒的香气,闲适的气氛与楼下院中的人心惶惶形成鲜明的对比。
周母吩咐一圈后,忧心忡忡的回了前厅,毕竟不能独留成了哑巴的夫君面对难缠的捕头。
她堪堪坐下身,两个人正交换着眼色,外面响起“噔噔”的脚步声,丫鬟带着哭腔:“夫人,不好了!夫人,大小姐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