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后面还有没有人?”到胡莲的时候,那官兵语气很冲的问了一句。
“啊?没,没了,我是最后一个。”胡莲结结巴巴道。
“没了?还剩三个饼……都给你了,拿走拿走!”兵士将饼强硬的塞过来,开始收拾东西。
胡莲抱着三个饼呆愣在原地。
“哎呀,多谢官爷,快走,挡着人家地方了。”虎子娘忙拉了她一把,低声道,“还不快藏起来,免得被人看到。”
胡莲这才回神,顾不上一身的尘土,忙不迭的把饼塞进了衣服里,回头想要道谢,却见官兵抬着东西早已远去。
“正好你回家,也别在这吃了,带回去跟孩子一起吃。”虎子娘看了看周围,“我也回去,走,一块。”
路上,虎子娘还在埋怨她:“你看你一脸的呆样,也就是咱们来的晚,不然被哪个抢了去可怎么办?”
“我是没反应过来。”胡莲摸了摸怀中的饼,仍是不敢相信,“当初说晚上不做活的最多只给一份粥,我就想领了粥就算了,哪曾想人家还能有干粮剩下来?”
“以后啊,你要是能多领几次干粮,你家那三张嘴都能吃饱了。”虎子娘感慨道,“人家发的这还是细粮,用白面做的呢。不比咱吃的粗粮有营养?听说这种吃一顿顶咱平日的好几顿呢。”
“好事能遇一次就不错了,你还想多有几次?”胡莲捏着手里的粥,一句:要不要分你一个,在舌尖滚了几次都没说出来。
虎子娘再不济,有男人在,下面还有十来岁的儿子,过几年不缺劳力。可她不行,三张嘴都指着她自己呢,就算过几年玉珠长大点,也比不得半个小伙子能干。
从工地到家要走半个时辰的路,到家的时候,玉珠听到动静跑了出来:“娘,你回来了!”
“平哥儿好点了没?”
“娘,好多了,下午还吃了米粥。”玉珠抱住娘的胳膊,很是依恋。
“进屋去。”胡莲几步迈进院子,破旧的篱笆围着两间破旧的房屋,只有一间亮着豆大的亮光。
两个原本睡着的孩子,揉揉眼睛跟着爬了起来:“娘,娘!”
“娘在。”她一手搂住一个,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披上衣服,别像昨天一样拉肚子,吓死娘了。”随后招手,“玉珠,来。”
“要打水吗?娘,我这就去。”玉珠还以为是娘要洗漱。
“不是,过来。”胡莲将三个孩子围在一起,给两个小的身上披了棉被,这才从怀中拿出那三个面饼,“娘今天运气好,多领了几个面饼,你们多吃些再睡。”
白面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两个小的不自觉的咽了口水,但——谁都没伸手去拿。
“给弟弟妹妹吃吧,娘干了一天活,娘也吃,我不饿。”玉珠说着拍了拍肚子,“下午弟弟剩下的米粥都被我喝了。”
看着女儿瘦小干瘪的身子,胡莲一阵的心酸,每天煮的粥她又不是不知道多少,剩下的哪能吃饱?
她强硬的把饼塞到每个孩子手中:“都吃,母亲有打来的粥,今晚我们谁都不饿肚子。”
“那,那我的分母亲一半。”玉珠说着把饼掰成两半。
“我和妹妹一人一半就好了。”平哥说着也学着姐姐把饼掰开,塞了一半到小妹宝珠的手中。
“……好,那就都吃一半。”胡莲说着从旁边拿过来碗来,将打来的粥分成四小份,又倒了些热水进去,“吃吧。”
孩子们吃的比往日慢,细细咀嚼着难得的面香,胡莲没有催促,她等孩子们吃完,收走碗,出去洗了洗手,将身上的袄子脱下来拍了拍土,这才熄了灯,跟孩子们一起躺下,“睡吧,明日娘要去做工,你们要听姐姐的话。”
两个孩子重重点了点头:“娘放心,我们听话。”
原本以为只有一次幸运的胡莲,没想到第二日午饭到她时,恰好两张饼滚落在了她的脚边,沾上了不少的灰尘。
“掉你跟前你就捡起来,送你了!不要推!刚才的饼就是你推掉的,再推没得吃!”
兵士依然冷着一张脸,不近人情。
胡莲赶紧捡起来吹了吹,放进怀中,有点土怕什么,总能填饱肚子不是?
与此同时,其他队伍中,也有几户人家,要么是饼正好到她的时候掉了,要么就是多剩了两个一起送了。
而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点——带着孩子艰难度日的妇人。
“夫人,奴婢以前觉得在徐府做粗使丫鬟苦,现在见了这人生百态,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苦。”云锦看着那些奋力挥动着工具的妇人,眉间染上一抹化不开的愁绪,“她们明明身为女子,肩上却扛着一家老小的生计……幸好开了这河道,还能让她们赚取一份过冬的银钱。不然,奴婢都不敢想,这个冬日,她们该如何熬过去。”
徐乐碗的视线随着她望过去,轻声道:“有路可走,就不苦。怕只怕,拼尽了全力,仍寻不到一丝希望。”
“夫人,您救助了这些人,必定会功德无量的。”云锦认真道。
徐乐碗愉悦的笑了,因为这些日子,她那个像是雕刻上去一般的功德数目,终于在缓慢攀升——:“但愿如此。”
马蹄声响起,一小队人马飞驰而来,来到近处,为首之人翻身下马,快步跑来棚子前单膝跪地:“禀夫人,我等奉将军之命送来告示,还请张贴在夫人管辖区内。”
“现在送告示,是出了什么事吗?”云锦边接过告示,边问了一句。
“是二爷管制的工段,有几个民夫起了争执动了手。二爷已经将扰乱秩序之人打了棍子赶了出去。将军听闻后便命人写了告示:凡扰乱施工者,一律驱逐。”
徐乐婉拿过告示看了一眼:“贴上去吧,让工头在民工吃饭的时段大声读几遍。”
云锦找来一个兵士,吩咐下去。
“去倒几碗热水来。”徐乐婉见送告示的头目没有起身的意思,遂问道,“将军还有其他吩咐吗?”
“回夫人,是二爷——”头目恭声道,“二爷吩咐,今日傍晚恐有细雨,还请夫人先回。待属下将剩余的告示送完,来替代夫人监督此工段。”
徐乐婉先示意云锦将热水送上,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空,似乎是更冷了些:“也好。”
头目一口喝完温热的水,躬身行礼后离开。
云锦跺了跺:“明日夫人若来,还是在棚里点个炭盆吧,实在是清冷的紧。”
徐乐婉沉默片刻,这种施工的地方,外面干的热火朝天,她不干活就算了,再点个炭盆不合适。况且,将军与大姐顾澜依那都不会有炭盆,她哪能破这个例子?
“收拾收拾东西,今日就先回吧。”
送告示的头目去的快回的也快,徐乐婉一行人很快坐上了回宅子的马车。在细碎的颠簸中逐渐远离了河道之所。
炭盆烘出的暖意催的人眼皮子沉沉。规律的车轮声如同催眠曲,云锦的脑袋很快就跟着一点一点,徐乐婉也有了微薄的睡意。
就在这分外安静的时候,前方街口突然传来一阵的骚动,一道女子带着绝望与无助的哭泣声穿透车壁:“我就是死也绝不跟你这个无耻小人回去!”
几乎同时,车夫在外头失声惊呼:不好,拦住她!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