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的上元残灯被风卷得摇晃，灯影里小太监的声音带着哭腔：“李常在她...血都渗进石缝里了！“
萧煜的龙靴碾过满地狼藉的茶盏碎片，瓷渣扎进靴底也浑然不觉。
他望着假山后那团蜷缩的浅绿宫装，李常在的指尖还抠着青石砖，金簪从发间滑落，血珠顺着簪头滴在石面上，竟晕开朵模糊的并蒂莲——与苏映瑶鬓边那支，纹路分毫不差。
“传林御医！“墨羽寒的暗卫已将李常在轻轻翻正，她心口的宫绦浸得透红，嘴角还挂着黑血。
苏映瑶蹲下身，指尖掠过她微颤的眼皮——前世此刻，她也是这样跪在雪地里，看着李常在断气，却始终猜不透那半块桂花糕究竟是谁递的。
如今李常在掌心攥着半片染毒的金叶，叶底“陈“字绣样若隐若现。
林御医的药箱“当“地砸在地上。
他颤抖着搭脉，突然倒抽冷气：“寒玉散！
这毒...这毒的冰片与砒霜配比...“他手指无意识去摸李常在的衣袖，一卷泛黄的账册“啪“地掉出来，封皮上“陈府贡单“四个大字刺得人眼疼。
“娘娘！“殿外传来鸾铃脆响，陈贵妃的鎏金步辇碾过未扫的爆竹碎屑，八名宫娥跑得气喘吁吁。
她着一身茜红翟衣，鬓边珍珠垂落至肩，却掩不住眼底的慌乱：“哀家听说李妹妹不舒服...“话音未落，步辇突然倾斜，绣着缠枝莲的帷幔被掀开，赵侍卫从辇底拖出半截软甲——玄色锦缎上金线绣着狼头图腾，正是北疆部落的标记。
苏映瑶捏起李常在袖中掉落的账册，指尖划过最末页“永昌三年“的墨迹：“贵妃可知，这年北疆送的'贡品'里，有先帝最爱的和田玉？“她将寒玉散药方按在李常在染血的胸口，“可这药方里的砒霜，与当年先帝侧妃的毒酒...贵妃记性这样好，该不会忘了吧？“
陈贵妃的珍珠耳坠剧烈晃动。
她踉跄后退，踩住自己的裙角，鎏金护甲在石面上划出刺耳声响：“你...你血口喷人！“
“喷人？“墨羽寒的玄色大氅扫过满地狼藉，他将北疆密使的口供拍在陈贵妃脚边，“密使说，这软甲是用先帝亲赐的护心镜熔铸的——镜子背面的结拜盟约，陛下可还记得？“
萧煜的手指深深掐进龙纹袖口。
他盯着那卷账册上“陈“字印鉴，又看向软甲上的狼头，喉结动了动：“当年...当年朕与皇叔的盟书...“
“陛下！“陈贵妃突然尖叫，她发间的并蒂莲步摇突然松动，簪头“当啷“坠地——那细如牛毛的毒针纹路，与皇后婚书上刺破苏映瑶手指的针痕，竟完全重合。
子时三刻的更鼓声撞进乾清宫。
苏映瑶将验毒报告与账册并呈龙案，烛火在她眼底晃出细碎的光。
萧煜盯着那支带毒的步摇，突然想起昨夜皇后捧着婚书时，鬓边也戴着同款并蒂莲首饰。
“皇后说这是她母家传了三代的手艺。“他声音发哑，“可如今...“
“如今？“墨羽寒将北疆送来的密报推过去，“如今陈贵妃为保皇后，连先帝遗物都敢熔；皇后为固恩宠，用染血的墨汁盖婚书。“他瞥向苏映瑶微凸的小腹，“而有人...“
“王爷。“苏映瑶轻轻按住他的手背。
殿外的雪不知何时落了，她望着窗纸上积的薄雪，想起明日便是冬至祭天。
往年此时，皇后总让她替自己去冷宫送棉衣——可今年...
“陛下若想查明真相，“她指尖划过案上的并蒂莲步摇，“不妨让臣妾明日去冷宫走一趟。“
窗外的雪越下越急，将宫墙的影子拉得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