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沉沉压在邱家府邸的飞檐翘角上。周卫国牵着萧雅的手，慢慢走出那扇雕梁画栋的大门，身后的喧嚣与浮华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隔绝开来，只剩下晚风里带着的草木清气。
“刚才在里面，没吓到你吧？”周卫国低头看了眼身边的萧雅，她的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有些苍白，指尖微凉。
萧雅轻轻摇头，另一只手覆上他的手背：“我没事，只是觉得……邱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风光。”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担忧，“那个邱振西，还有苏家的人，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周卫国握紧了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肌肤传来：“有我在，别怕。本想安安稳稳陪你过几天清净日子，看来是我想简单了。”他抬头望了眼天边的残月，眸色沉沉，“不过也好，有些账，迟早要算清楚。”
两人沿着青石板路慢慢走着，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又随着脚步渐渐交叠。萧雅没再多说，只是安静地陪着他，她知道周卫国的性子，看似温和，实则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锋芒。
他们没注意到，府邸二楼的一扇窗后，三道身影正死死盯着他们的背影。
邱振西揉着依旧隐隐作痛的手腕，脸上满是阴鸷：“这姓周的太嚣张了！爹把他当回事，真以为自己是根葱了？”
邱振东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着算计的光：“三弟，稍安勿躁。爹今天寿宴，不宜闹大。不过这姓周的来路不明，一回来就敢插手邱家的事，留着始终是个祸患。”
“二哥怎么看？”邱振西看向一旁的邱振南，他自始至终没怎么说话，指尖却在窗台上轻轻敲着，像是在盘算什么。
邱振南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爹的面子不能不给，但也不能让他骑到我们头上。他不是很能打吗？那就找些真正能打的人来会会他。”他抬眼看向邱振西，“苏家那边联系的那支‘黑蝎子’佣兵队，不是说刚到城里吗？让他们去试试水。”
邱振西眼睛一亮：“你是说那群洋鬼子？听说他们在欧洲战场上都出过名，杀人不眨眼的主儿！”
“正是。”邱振南冷笑，“用外人的手解决麻烦，既不会脏了我们的手，就算出了什么事，也能推得一干二净。到时候爹问起来，就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个刚回来的‘老朋友’，在城里得罪了人，被寻仇了，很合理。”
邱振东抚掌道：“还是二哥想得周全。那支佣兵队要价虽高，但办事利落，据说从没有失手过。就让他们去‘招待’一下这位周叔，让他知道，现在的龙国，早就不是他们当年打仗时的样子了。”
三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窗外的月光恰好落在他们脸上，映出几分狰狞。
而此时的周卫国和萧雅，刚走到街角的巷口。萧雅停下脚步，望着不远处自家的灯火，轻声道：“前面就到了，我去买点水果，你先回去等我？”
周卫国点头：“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啦，就在对面的铺子，几步路而已。”萧雅笑着推了推他，“你累了一天，先回去歇歇。”
拗不过她，周卫国只好站在巷口等她。看着萧雅的身影消失在街角的水果铺里，他才微微松了口气，靠在斑驳的墙壁上，闭上眼。刚才在邱家强压下去的戾气，随着晚风一点点漫上来——邱振西的嚣张，苏家的算计，还有邱明那声无奈的叹息，像一根根刺，扎在他心上。
就在这时，一阵极轻微的脚步声从巷尾传来。不是普通人走路的声音，而是带着刻意压低的、训练有素的节奏。周卫国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昏黄的路灯下，七个身影正缓步走来，清一色的黑色作战服，身形高大，手里都握着消音手枪，眼神里带着常年游走在生死边缘的狠戾。为首的是个金发碧眼的男人，脸上一道刀疤从眉骨延伸到下颌，正用带着口音的中文低声下令：“目标确认，男的活抓，女的……处理掉。”
周卫国站直身体，双手插在口袋里，神情平静得像是在看一群路过的陌生人。
“就是你？”刀疤脸走到他面前三米远的地方停下，上下打量着他，眼神里满是轻蔑。
他身后的六个佣兵已经散开，形成一个半包围圈，枪口隐隐对准周卫国，手指都扣在扳机上，只等一声令下。
周卫国没说话，只是微微偏了偏头，月光恰好落在他的发梢上。在室内灯光下，是看起来略显暗沉的红色。
刀疤脸的瞳孔猛地一缩，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脸上的轻蔑瞬间凝固，转而变成难以置信的惊愕。
“红……红色的头发……”刀疤脸的声音开始发颤，手里的枪不自觉地往下垂了垂，“你……你是谁？”
周卫国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寒意：“很多年前，在东欧那些国家，好像有人，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
“修……修罗！”刀疤脸像是被施了定身咒，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手里的枪“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身后的六个佣兵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们的队长“噗通”一声跪了下去，额头死死抵着地面，浑身抖得像筛糠。
“队、队长？”一个佣兵忍不住开口，语气里满是困惑。
“闭嘴！都给我跪下！”刀疤脸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是修罗！是当年那个‘修罗’！我们惹错人了！快跪下！”
他一边喊，一边拼命磕头，额头撞在青石板上，发出“咚咚”的闷响，很快就渗出血来。
那六个佣兵这才如梦初醒。“修罗”这个名字，在整个西方，根本不是代号，而是一个禁忌，一个传说。他们每个从大家族出来的佣兵，都在家族密室里见过那张画像——一个红发男人，站在尸山血海之上，眼神冷漠得如同神只，也如同魔鬼。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邱家让他们来对付的，竟然是这个传说中的人物！
“噗通！噗通！”
接二连三的下跪声响起，六个佣兵争先恐后地跪在地上，枪扔得满地都是，有人吓得直接瘫软在地，裤腿隐隐渗出湿痕。刚才还杀气腾腾的包围圈，瞬间变成了一片跪地求饶的景象，荒诞得像一场闹剧。
周卫国看着他们，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只是碾死了几只碍眼的虫子。“谁派你们来的？”
刀疤脸不敢抬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是……是邱家的三少爷，邱振西……还有苏家的人……我们不知道是您……求您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