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州市郊,一个不起眼的退伍军人疗养院。覃枫在一间弥漫着消毒水和旧书气息的房间里,见到了王铁山。老人年近七十,脊背微驼,但眼神依旧锐利,布满老茧的双手沉稳有力。他是当年第一批冲入宁州第一化工厂爆炸核心区的消防中队中队长。
覃枫的到来并非偶然。在陈志明发现那张指向“园丁”在现场指挥搬运保险箱的照片后,覃枫便意识到,必须找到当年亲历爆炸现场、且可能目睹过不寻常事件的一线人员。通过交叉比对当年的救援记录、退伍军人档案以及一些隐秘渠道的信息,他将目标锁定在了因伤提前退休、多年来深居简出的王铁山身上。
覃枫没有透露真实身份和目的,只以“党史研究办公室工作人员,为撰写重大事故救援英雄事迹收集资料”的名义进行拜访。他耐心地与王铁山聊着当年的救援经过,细节到每一个时间点、每一处所见。
起初,王铁山只是程式化地回忆着救援的英勇和惨烈,但当他听到覃枫“无意间”提及“听说当时现场除了救援队伍,好像还有一些其他部门的同志在执行特殊任务”时,老人的眼神骤然发生了变化,浑浊的瞳孔里闪过一丝警惕和深埋已久的恐惧。
长时间的沉默后,王铁山挥挥手,让一直陪护在旁的儿子离开了房间。门关上的瞬间,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你不是什么党史办的,”王铁山的声音低沉而沙哑,目光如炬地盯着覃枫,“我见过你这种眼神,当年……调查组里真正想挖东西的人,就是这种眼神。”
覃枫知道瞒不过这位经历过生死和风雨的老兵,他坦然迎上对方的目光,压低了声音:“王队长,我不是来害您的。我是想为那145个冤魂,讨一个真正的公道。有些真相,被埋得太深太久了。”
听到“145”这个数字,王铁山浑身一震,这个被官方刻意遗忘的数字,显然触动了他内心最深的伤疤。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决然。
“我守着这个秘密,守了二十年……我以为会带进棺材里。”他颤巍巍地站起身,走到一个老旧的红木衣柜前,摸索着打开一个暗格,从里面取出一个用油布层层包裹的小铁盒。
他捧着铁盒,像捧着千斤重担,坐回覃枫面前。打开铁盒,里面不是勋章或照片,而是一片不规则形状的、约巴掌大小的焦黑色金属残片,边缘扭曲,表面有诡异的熔融痕迹。
“这是……”覃枫瞳孔微缩。
“爆炸发生后第三天,我在清理三号车间东南角的废墟时发现的,”王铁山的声音带着回忆的颤抖,“那地方,根本不是爆炸中心,但损毁程度却异常严重。这块东西,嵌在一根扭曲的钢梁里,摸上去……感觉不对,重量、质感,都不像厂里的设备。当时,就有几个穿着不像消防也不像工安的人过来,催促我们离开那片区域,说是可能有二次爆炸危险。我趁他们不注意,用工具悄悄撬下了这一块,藏在了身上。”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后怕:“后来,果然有穿着特殊防护服的人来彻底清理了那片区域。我偷偷打听过,参与清理的人,事后都调离了宁州,音讯全无。我就知道,这东西……不寻常。我一直藏着,不敢给任何人看。”
覃枫强压住心中的激动,戴上白手套,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块金属残片。入手沉甸甸的,远超同等体积的普通钢铁。他立刻意识到,这绝非化工厂应有的材料。
“王队长,这块残片,我需要带走进行检测。这可能是揭开当年真相的关键。”覃枫郑重地说。
王铁山重重地点了点头:“拿走吧。我老了,护不住它了。只希望……真相大白的那天,能告慰那些死去的弟兄和工友。”
覃枫将残片用特制的防辐射和防干扰材料密封好,连夜送往了一个绝对可靠且具备顶级检测能力的国家级实验室,并要求进行最全面的元素同位素分析。
等待结果的过程是煎熬的。二十四小时后,加密的检测报告传到了覃枫的加密终端上。当他看到报告结论栏的那一行字时,尽管早有心理准备,还是惊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样本检测结果】
主要成分:高纯度铅、钨合金。
关键发现:样本内部检测到微量放射性同位素残留,经精确测定,主要为铀-235,其富集度经模型反推估算,达到…… 90% ± 2%。
【结论】样本曾近距离接触或包裹过武器级高浓缩铀材料。残留特征符合高强度爆炸及高温环境下导致的微量扩散与吸附。
武器级高浓缩铀!
这几个字,像重锤一样砸在覃枫的心上。宁州第一化工厂,一个生产基础化工原料的民用工厂,其废墟里怎么可能出现武器级核材料的残留?!
唯一的解释就是,当年的爆炸,根本不是为了掩盖转移文件或钱财,而是为了销毁或转移某种与核材料相关的极度危险的物品!那些被“园丁”指挥士兵搬走的保险箱里,装的可能就是这东西!而那145条人命,包括林悦的父亲,很可能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了掩盖这一惊天秘密的牺牲品!
“白梅花”的背后,不仅仅是贪腐和权力,竟然还隐藏着如此骇人听闻、足以动摇国本的核扩散风险?!
覃枫立刻将这一发现通过绝密渠道,同时汇报给林悦和中央最高级别的安全委员会。他知道,案件的性质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颠覆性的变化。他们面对的,不再仅仅是一个腐败集团,而是一个可能窃取或走私国家最高级别战略物资的、极其危险的犯罪组织!
王铁山守护了二十年的残片,成了点燃最终导火索的那颗火星。一场更巨大、更深远的风暴,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