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琴默闻言，微微垂眸，似乎在斟酌措辞，片刻后才柔声开口：“回皇上，华妃娘娘……似乎确实有意收养四阿哥。以便和皇后娘娘打擂台，大概也是想着以后多一份依仗吧。今日娘娘带臣妾过去，本是想先与四阿哥熟悉一二，日后若真向皇上提起收养之事，也不至于太过突兀。”
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无奈：“谁知一进那院子，便瞧见四阿哥正与皇后娘娘的侄女玩在一处，瞧着……甚是熟稔。华妃娘娘大概有些失望，觉得被皇后娘娘捷足先登了，心中难免失望气恼。臣妾见娘娘动了真怒，又再三追问臣妾该如何应对，臣妾……臣妾才不得已，提了些浅见。”
曹琴默说的话很有技巧，承认了自己是有给华妃支招，但是只是出于华妃生气了，问她怎么办，她才出招的。完全抹去了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她在引导。
胤禛听着，缓缓点了点头。他了解华妃的性子，她生气后非要瑾嫔出谋划策的话，要是不能平息华妃的怒火或让她觉得有所收获，依华妃的脾气，瑾嫔的日子怕是不好过。这么一想，他对曹琴默的那点“小动作”反而多了几分理解。
他又沉吟着问道：“那你觉得，四阿哥与皇后侄女走得近，是皇后默许的吗？在你看来，皇后在此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曹琴默心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这是把我当什么了，后宫的百晓生吗？什么都知道，我要是真的什么都知道，你怕不是要坐立难安了。
她面上却适时地露出一丝惶恐，连忙摆手：“皇上！您这话可问住臣妾了！臣妾……臣妾怎敢妄自揣测皇后娘娘的心思？更不敢非议皇后娘娘啊！” 她一副生怕惹祸上身的模样。
胤禛看着她这副“胆小怕事”的样子，只觉得好笑。心道你都给华妃出主意打到皇后脸上了，这会儿倒装起鹌鹑来了？
他无奈地摇摇头，语气放得更缓，带着一丝安抚和保证：“此处就你我二人，朕让你说，你但说无妨。今日之言，出自你口，入于朕耳，绝不会有第三人知晓。朕只是想听听，站在你们女子的角度，如何看待此事，并无他意。”
曹琴默低着头，纤长的手指捧着茶盏，慢悠悠地啜饮着杯中微凉的薄荷茶，眼睫低垂，掩去眸中流转的思量，想着怎样的说法才对后续发展更有引导作用。
沉默稍许，她抬起头，脸上带着点谨慎，轻声道：“回皇上，依臣妾愚见，四阿哥与乌拉那拉格格走得近这事儿，皇后娘娘……多半是不知情的，这件事应该是四阿哥和乌拉那拉格格私下的互动。”
她见胤禛目光微动，继续道：“皇上您知道的，皇后娘娘对三阿哥是有些不同的，臣妾偶尔听齐妃娘娘语间透露，皇后娘娘似乎是有意让乌拉那拉格格将来给三阿哥做福晋的。只是如今格格年纪尚小，故而暂且按下不提，只等格格长大再议呢。”
胤禛闻言，眉头立刻蹙了起来：“弘时？和那丫头？年岁差得未免太多了些。”
曹琴默点头附和：“是啊，足足差了六岁呢。三阿哥如今都十三了，按理说……身边也该安排知晓人事的宫女了。可臣妾听闻，齐妃娘娘之前为此事向皇后娘娘提过，皇后娘娘却以‘三阿哥年纪尚小，不宜过早沉迷男女之事，当以学业为重’为由给拦下了。”
胤禛听到这话，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讽刺笑容：“还小？先帝爷十三岁时，膝下已有皇嗣了。即便现在不急，再过两年，弘时也到了该指婚的年纪，那时皇后那侄女才多大？难道要让朕的儿子，等着她一个小丫头片子长大不成？”他想到三儿子那抽条的身量，怎么也算不上“还小”了。
曹琴默暗自撇撇嘴，可不是嘛，前世三阿哥摊上您这么个不靠谱的爹，有个脑子不清醒的亲娘，再加上个面甜心苦、故意拖延他婚事的嫡母，硬生生拖成了二十二岁的“大龄”未婚青年才开始定亲，结果长大的皇后侄女还没看上他。
曹琴默脸上依旧挂着无害的温婉笑容，顺着胤禛的话说道：“如今看来，皇后娘娘这番打算，怕是……要落空了。她家这位侄女，显然是不太喜欢与年长许多的兄长相处，反倒更乐意与年纪相仿的玩伴在一处嬉闹。臣妾想着，经此一事，齐妃娘娘那边，或许反倒能如愿，早些为三阿哥安排妥当人事了。”
胤禛听着，冷哼一声，语气中的嘲讽意味更浓：“皇后娘家的……家教，还真是与众不同，别具一格。”
曹琴默闻言，立刻低下头，专注地啜饮着杯中茶水，不再接话，做出不敢非议的姿态。
心中却暗道：皇上，您这会儿嫌弃乌拉那拉家的家教了？您是不是忘了，您心心念念的白月光、元后纯元皇后，可也是这么个家教路子熏陶出来的呢。
两人正静静对坐品茶，室内只余茶香与窗外隐约的蝉鸣。这时，苏培盛与音袖一前一后悄步进来。
苏培盛利落地打了个千儿，躬身禀道：“回皇上，回瑾嫔娘娘，晚膳已经备妥了，您看是现在传，还是再等片刻？”
胤禛将手中把玩了许久的茶杯轻轻放下，站起身：“现在就传吧。早些用了，晚上也舒坦些，免得积食。”
曹琴默闻言，也优放下茶盏。
音袖立刻上前，小心地搀扶她起身。
早有宫人端着鎏金铜盆和柔软的棉帕上前，伺候帝妃二人净手。温热的水流滑过指尖，带着淡淡的皂角清香。
苏培盛则转身出去，低声吩咐廊下候着的太监宫女们开始传膳。
不多时，一道道精致的菜肴便被宫人们有条不紊地端了上来，轻轻摆放在正厅的黄花梨木餐桌上。
——糟溜鱼片，鱼片洁白滑嫩，裹着浅琥珀色的糟卤汁，散发着淡淡的酒香和糟香，开胃而不腻。
——荷叶包鸡，鸡肉用香料腌制后，以新鲜荷叶包裹蒸制，肉质鲜嫩，带着荷叶独特的清芬。
——虾籽茭白，选取最嫩的茭白切丝，与鲜甜的虾籽同炒，口感脆嫩，咸鲜适口。
——鸡丝掐菜，将豆芽菜细心掐去头尾，只留中间最脆嫩的部分，与鸡丝清炒，爽脆非常。
——火腿鲜笋汤，汤色清亮，几片薄如蝉翼的火腿与嫩白的春笋沉浮其间，味道清鲜醇和。
——糖拌西红柿，西红柿切片，撒上细细的白糖，冰镇过，酸甜冰凉，最是解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