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勒的雪原广阔无垠,风吹过耳畔,阵阵呼啸。
天边的云很低,仿佛随时会落下来,沈荔的心里越来越不安宁。
桓阅之笑着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是不是太累了?怎么说话奇奇怪怪的?你怎么了?不喜欢这里?那我们走吧,我们回大曜,我带你去泽州,去临州,去,去基地,好不好?”
沈荔越听越烦躁,她摇头:“不是……不是在哪里的问题,只是,我总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
桓阅之微微一怔。
她咬了咬唇,声音低下去:“我也说不清为什么,明明大家都很欢迎我,可我……心里越来越害怕。是一种……莫名其妙的害怕,好像越待越害怕。”
风呼呼地吹过雪原,她的声音像被风卷走了,可桓阅之听得清清楚楚。
“我不是贺盛。”沈荔很困惑,“他属于这里,他属于赤翎,可我……不属于这里。你知道吗,来这里的每一刻,我心里都有一种隐隐的担心……我怕回不去了。”
桓阅之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
沈荔很迷茫:“刚认识你的时候,我总觉得是上天注定,我要助你复仇,帮你撑过最难的时候。现在……任务完成了,然后呢?我不知然后怎么办?”
桓阅之沉默了很久,雪花从远方吹来,落在他发梢和睫毛上,如蝶振翅。
“可一开始,我来到月见书屋,我就快死了,”他低声说。
“是你救了我。是你让我有了继续活下去的理由。我重新燃起的希望,今天所能拥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你而存在的。”
他的牢牢握住她的手:“我和你……我们的命运早就绑在一起了。”
沈荔的心跳得很快,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这一刻,雪原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可她心里那股莫名的惶恐却更重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心里一跳。
“天……好像不对。”她喃喃道。
桓阅之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原本还带着星星光点的天幕,正在迅速变暗,厚重的云层从四面八方涌来,将远处的光线一点点吞没。
风骤然大了几倍,黎黎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缩在他们脚边。
雪粒被卷上半空,在风中乱舞,天地间仿佛蒙上了一层白色的雾。
桓阅之眉头紧蹙,握紧了她的手:“快,回去!”
他的声音被呼啸的风吞没了,下一瞬,暴雪就像撕裂了整片天空一样,从高处猛然倾泻下来。雪原的夜风忽然变得异常凌厉,带着刺骨的寒意,吹得眼睛生疼。
风暴在雪原上席卷开来,雪从四面八方扑来。
“小心!”
沈荔感觉到自己被猛地推了一下,身体摔进厚厚的雪堆里,眼前一片白茫茫,什么也看不清。
下一刻,巨大的雪块从山坡上滚落,将桓阅之吞没在白色的世界里。
“快跑!”桓阅之的声音在风雪里隐约传来。
“……不!”
沈荔几乎是本能地扑过去,手指被冻得麻木,却仍然死死地伸向他的方向。
雪不断埋下,她拼尽全力去挖,可风雪无情地将一切覆盖。
天旋地转间,一股沉重的雪压将她也裹入了无尽的白色里。
桓阅之的声音在她耳边回响,可她根本听不清。
天地消失了,声音消失了,只有风声呼啸着将她整个世界掩埋。
不知过了多久,沈荔醒了,睁开眼,耳边是急促的心电仪声和消毒水的味道。
“醒了!醒了!”
是沈天明的声音,他红着眼眶,扑到床边握住她的手。薛家辰也在一旁,满头白发凌乱不堪,像是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
“你吓死我们了,医生说你在雪山上休克了,要不是及时被人发现……”
“是啊,你怎么跑去雪山旅游了,那么危险的地方还一个人去啊!”
“三个月了,你终于醒了……”
“还好,你碰到登山队的人了……”
沈荔听着这些话,耳边嗡嗡作响。
雪山?
什么雪山?
她的眼神缓缓转向窗外,窗外是熟悉的城市夜色,高楼林立,路灯亮着橘色的光。
沈天明擦着眼泪告诉她,他们收到消息之后,马上去雪山把她领了回来。
虽然医生检查过没有大碍,可她一直昏迷不醒。
休息了一周之后,她已经可以出院。
回到了月见书屋。
书屋还是老样子,木门吱呀作响,架子上摆着熟悉的古籍和摆件,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的气息。
她站在那面墙前,墙面冰冷而坚实。
夜幕降临,她坐在墙面前,一直等着。
等到夜深人静,墙还是墙。
他没有来。
空气里安静得连自己心跳声都能听见。
一直等到天亮,墙也还是墙。
仿佛从来没有人从这面墙走出来过。
沈荔以为自己的记忆出了错。
不可能的,他每晚都从这里走进来,俊美的脸不是笑意盈盈就是委屈巴巴,坐下打开冰箱喝可乐,吃小蛋糕,看霸总小说,刷短剧……
还有那些人,他那两个魁梧高大的侍卫,在这里猫着腰摸来摸去,这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啊。
沈荔手发抖,去搜寻那些东西,都在啊,全都在啊,桓阅之送的各种宝石,古董,丝绸,金锭……
一切都在,唯独他不在。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时空通道入口真的关闭了?
玉石碎了吗?那他在京城书屋不是还有个入口吗?
一天又过去了,到了深夜时分,桓阅之还是没有出现。
一天又一天,沈荔靠在墙边,抱着膝盖蜷成一团。
她不相信这是一场梦。
可为什么,他消失了?
对了,贺盛,老贺!
她打电话,两个人关机。她才想起来,之前他研制了给太后的药,说是要给太后治病,还没有回来。
连他也回不来了?
沈荔尝试着给贺家打电话,没人理她。
让人去调查,发现确实如贺盛所说,他家里几十个兄弟姐妹争权夺利,根本没人在意少了一个他,稍微有个知情的说,确实很久没见过他了,可能去国外流浪了也不奇怪。
至于老贺更不必说,以前就整天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根本没人记得他。
沈荔一筹莫展,这些人,明明在数月前还很鲜活的这些人,忽然全部消失了。
她不信这是一场梦,绝对不是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