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目光在崇王与六王之间来回逡巡。
都说这一对兄弟关系好得跟亲父子似的,可今日这一番情景,却让人不由得心生疑窦,原来那些流传甚广的传言,未必都能尽信,表象之下的真相,只怕远比众人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而今铁一般的事实摆在眼前,崇王世子的死,揭开了王府内斗的惨烈事实。
到底是谁下的毒,又到底想要毒死谁?父子叔侄兄弟,这其中的蹊跷,让在场众人皆是满心疑惑,面面相觑却无人敢出声。
崇王听到江楚陈如此反问,也是一愣,随即怒喝道:“你休要胡言乱语,本王怎会害你!分明是你心怀不轨,毒害蒙儿!”
江楚陈神色未动,依旧冷冷说道:“大哥,事实摆在眼前,若要查清,不妨将这宴席上负责酒水之人带来一问,便知分晓。”
崇王闻言,冷哼一声:“本王正有此意!”他吩咐身边的人去将负责酒水之人带来。
不一会儿,几个管事被带了上来,他们皆是战战兢兢,浑身发抖。
崇王瞪着他们,厉声问道:“说,这酒里为何会有毒?是谁指使你们的?”
那几人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口中喊道:“王爷饶命啊,小的们绝不敢下毒,这酒水都是按照惯例准备,绝无问题啊!”
崇王怒不可遏,一脚踢在其中一人身上,吼道:“绝无问题!人都已经死了,你还口口声声绝无问题!”
几个管事连连磕头求饶,很快被拖了下去受刑。
好好一场婚宴,变成了丧席,崇王只顾着悲伤,找人发泄情绪,连带着新嫁娘都吃了瓜落,就更别提使团一行了。
好好的儿子,和个亲和没了,这事就发生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崇王岂有不生气的,他越想尽快抓住凶手,越是不能如愿。
世子府的下人都快全被打死了,还是没有找到线索。
宴席上用的酒水,都是过年时崇王赏赐,一直好好地存放在酒窖中,这次宴席才起出来,分装到酒壶里,送到各桌之上。
其他的酒壶没问题,送酒的婢女没有问题,就连与六王同桌饮宴的其余人等,一个酒壶倒出来的酒,也全都没有问题。
有问题的,只有六王的那一只酒杯,被崇王世子喝下的那杯酒里,被下了毒箭木的汁液,这种树木产自南疆,中原地区反而没有。
也正因此,崇王知晓,下黑手的,应是自己人,他才没有在愤怒之下,失去理智,将整个使团杀了陪葬。
“王爷,不知有句话,属下当讲不当讲?”吉福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崇王的脸色。
“有话就说!”崇王不耐烦地说。
“非是属下挑拨主子的兄弟感情,但是别的酒水都没问题,单单世子爷喝到了有毒的,有没有、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六王爷故意下的毒,想要毒杀了世子爷呢?”
“你的意思是,六弟下的手?”崇王最开始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毕竟最近一段时间,江楚陈不听从他的命令,执意想要破坏结盟,做了很多错误的选择。
但是盛怒之后,他自己也否认了这种可能。
六弟与亚蒙还小一岁,幼时两人几乎是一起长大的,一向盛情甚笃......
想到此处,崇王不禁皱起了眉头,心中五味杂陈。他既想尽快找出真凶,为亚蒙报仇,又不愿相信这背后的黑手竟会是自己的亲弟弟。这种矛盾与挣扎,让他倍感煎熬。
“王爷,他是您的六弟不错,却是正值壮年的六弟。现在世子又刚刚殁了,在您百年之后,江氏一族又要交给谁来掌舵呢?”
崇王继续沉默,良久后才说:“你先退下吧。”
吉福有些急了:“王爷!”
“退下!”他心不甘情不愿地道了声是,然后退到了院外。
他皱着眉离开,心里很是不解。
六王爷居然会命他在崇王面前主动提及,还要把六王列为嫌疑之列,真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自己既已投诚,自然得照办。
也不知崇王殿下信了没有。他忙不迭地又将消息传给六王。
江楚陈靠在歌妓身上听曲儿,听了手下报来的消息,眼皮都没抬一下:“嗯,知道了。”
“殿下,咱们的人已经全部进了城,埋伏好了。”
“呵呵,就看那老匹夫能忍到什么时候。”他大笑着喝了一杯酒:“我是幼弟,师出无名,是要被众人唾骂的。”
长幼有序,就因为他生得晚,便永远屈居人下,外人看不到他的才华、他的能力,看到的,只是他可以凭着有个好爹好娘好大哥,便过上了吃穿不愁的富贵生活。
生来便高人一等的孩子,要风得风,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可他就是想不开!大哥比他平庸,比他昏聩,不思开拓进取,大家是怎么说的?
说崇王殿下仁义,慈和,爱护百姓,关心幼弟,是个明君!
连天下大一统都没做到,只敢对外称个王府,还是前朝降臣,好意思以明君自居?脸呢?
而且关心幼弟?怎么个关心法?
吃饱穿暖,给些银钱养着,就是关心了?那崇王府里的一只波斯猫还月例十两,三餐有肉,季季新衣呢!
自己与宠物何异?关心自己的幼弟,关心到只教他风花雪月,诗词歌赋,半点不肯沾军政之权的边,治国之道,驭下之术一点没有!
就连他现在的这一身武艺,也是求爷爷告奶奶,在山里吃了许多年的苦才换来的,都是他自己努力,与大哥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众人一提起他,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崇王仁义,能容得下幼弟。
他可还记得呢,他行六,前面应该有三个哥哥两个姐姐!
现在两个姐姐健在,剩余的两个哥哥,连骨头渣子都不知道扬到哪个山头去了吧?
崇王还真是仁义得很呢!
江楚陈勾起了个讽刺意味十足的笑意,当初中山王将他从淮安送回崇州的时候,一路上遭遇了两起山匪,四起马匹失控,一路上九死一生,折损了数十员兵甲。
是蜀道难吗?
不是的,是有人真的不想他回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