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泳思黑着脸从茶寮出来,送他离开的掌柜的态度好得不得了。
“大人慢走,欢迎下次再来。”
骗鬼去吧,还欢迎?他们巴不得自己赶紧走。这一次微服私访,就足够他们保持警惕许久了。
“大人。”李闻溪慢吞吞地从拐角的阴影里走出来,憋笑憋得很辛苦。
她就说嘛,林泳思自己亲自去查,肯定会被人认出来。他似乎从来都不知道,他的这张脸,在淮安的一亩三分地上,到底有多高的辨识度。
相信黑白两道上,但凡脑子正常的人,就没几个不认识他的,无论他穿官服还是穿便衣,都没用。
尤其是这种必须对官府之人保持警惕的非法勾当,更不可能会有看走眼的时候。
“想笑便笑吧。”林泳思烦躁地打开折扇扇风,他刚刚灌了满满一壶凉茶,此刻却觉得那茶水也不解暑气,反而更添了几分烦闷。
李闻溪见状,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但很快又收敛了笑容,正色道:“大人,其实这也并非坏事,至少证明您的威名远扬,那些人一听是您来了,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林泳思闻言,瞪了李闻溪一眼:“本官等的就是他们轻举妄动,现下打草惊蛇了,走吧,我们得想想其他办法。”他收起折扇,大步向前走去。
一柱香时间后,两人站在顾府大门外,李闻溪挑了挑眉头,有些不解。
这就是林泳思想出来的办法?找他的前任取经吗?
还没容她多问,林泳思已经上前敲门了。他们此次出来,本是想秘密查访的,自然没带下人。
开门的小厮差点没认出来,还是林泳思自己先自报家门,想寻顾三公子。
顾家三子顾珩跟林泳思略长几岁,是个会吃爱玩的性子,放在别人家,可能仅能勉强称一句纨绔,但是放在顾家这种男丁各个恪守礼教的地方,那真是混蛋到没边了。
就因为这样,顾珩不知道挨过多少家法,传得满大街都知道,顾三公子性喜渔乐。
他与林泳思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以前交集也不多,还是他妹妹被找回来后,顾家有意亲近,来往才多了一些。
因此他站在会客厅里,与林泳思见完礼,分宾主落座后,还是一头雾水,这位父母口中顶顶有出息的好后生,来找自己这么个边脚料干嘛?
林泳思轻咳一声,打破了会客厅里略显尴尬的沉默:“顾兄,实不相瞒,我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顾珩闻言,眼睛一亮,来了兴致:“哦?林大人但说无妨,只要是我能做到的,定不推辞。”
他心里琢磨着,这位平时高高在上的林大人,居然会来找自己帮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林泳思微微皱眉,似乎在斟酌用词:“顾兄,你向来爱好广泛,我最近在查一桩案子,涉及一些......嗯、不太光彩的暗门子,想请顾兄引个路。”
他顿了顿:“我认识的人里,能知道这些的,除了顾兄,再想不起其他人。”林泳思的交际圈子真的挺干净的。
顾珩一听,顿时明白了林泳思的来意,他故意眨了眨眼,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那你还真找对人了。”
林泳思见状,也松了口气:“此事于我而言,真有些难办,多谢顾兄了。”
顾珩摆了摆手,一脸得意:“林大人客气了,能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也是我的荣幸,嘿嘿,回头得让我老子知道,咱也不是真的一无是处。”
林泳思闻言,嘴角微微上扬:“运河边有间茶寮,不知顾兄去没去过?”
顾珩目光一缩:“你是想查它?”
“正是。”
“林兄,我忝长你几岁,便斗胆说一句,那一家,你还是别动为好。”
“此话何意?难道在淮安的地界上,还有我淮安同知查不得的地方?”
“林兄有所不知。”顾珩难得正色道:“带我前去的那位朋友,曾千叮万嘱,绝不能在那里闹事,跟那些姑娘们怎么玩都行,但是绝对不能招惹掌柜的跟老鸨。”
林泳思的眉头皱起来了。
淮安城里多纨绔,他们成群结队出去寻乐子的时候,极易与这些风月场所之人起冲突,哪怕闹出人命,也无非是多赔些银钱了事,概因这些人多半不是良籍。
贱籍之人不算人,不过是会说话的牲畜罢了,死多少个,后面都有源源不断的新生力量可以补充,只要银钱到位,一切都不是问题。
是以这些人玩得很疯,家里人不管的情况下,惹出多大的乱子都不稀奇。
现在居然出了这么个摆在明面上的,能让纨绔都害怕的地方,这背后的背景到底有多强大?
林泳思不禁问出了口:“顾兄可知,这茶寮到底是谁的产业?”
顾珩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半天,最后才在林泳思的注视下,不情不愿地道出了实情:“你可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那位咱们谁都惹不起。”
“中山王世子。”顾珩凑到林泳思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
“不可能。”
林泳思的第一反应就是否认。
他承认纪凌云有很多缺点,很多很多,多到相识多年,自己一直与他亲近不起来,但纪凌云绝对不会没底限到,会沾灰产。
挣钱的方式有很多种,尤其是像他们这种站在金字塔顶端的顶级权贵,基本上只要一句话,有的是人愿意捧出全部家当,只求攀附上。
纪凌云名下有正经的青楼,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淮安最大的青楼就是他的,日进斗金都不为过,何必再沾这暗门子。
要知道里面的姑娘来路都不算正,万一哪天闹大了,纪凌云上面可还有个爹呢,他不怕自己兜不住吗?
肉没吃到再惹一身骚的蠢事,真有人去干?
“嗨,林兄啊林兄,你就是见到的光明太多了,才会不相信这个世界到底黑暗成什么样子。哪有人是嫌钱多的?”顾珩歪坐在椅子上,捏起块桃酥扔进嘴里,满不在乎地说。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咱们还是再探茶寮吧。”林泳思不敢想,原来纪凌云可能早就烂得无可救药了。
“你还是等在这听消息吧。”顾珩拦住了他:“你这张脸,可比什么名帖都好使,我就带你身后这小兄弟一起去得了。
李闻溪被点到了名,她望了望林泳思,朝他点点头,后者有些无奈,挥挥手:“去吧去吧,记住,安全第一,莫要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