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阴城内,刘桃棒制止了吴隐之的蛮干,表示自己另有办法。
吴隐之面露疑惑,毕竟刘桃棒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有主意的人。
刘桃棒笑道:“吴御史想必是忘了,会稽除了越王殿下,还有另一位贵人,你何不登门拜访,请教解决之道。”
“谢司徒还是郗司空?”吴隐之问道:“他们早已隐退,恐怕不会管朝廷的事。”
刘桃棒答道:“我说的是谢司徒,他最近正在筹备出海之事,你现在去找他还来得及,晚了他就离开了。”
吴隐之苦笑,“谢司徒明显是想躲出去,我还去找他,岂不是自讨没趣。”
“不会的,”刘桃棒坚持道:“我见过谢司徒很多次,他虽然不喜欢这些俗事,但只要你诚心登门求教,他一定会出言指点的。”
吴隐之也是没办法了,咬咬牙,说道:“那我试试。”
他现在是骑虎难下,王焕之不见他,也不理会这些事,他的调查根本无从下手。
翌日,吴隐之来到谢安的东山别墅。
谢安正在家中指挥仆役收拾东西,他的海船已经准备好了,就停在海边,随时可以出发。
听说御史大夫吴隐之到访,谢安叹息着摇摇头,嘀咕道:“好快的动作,我都没跑掉。”
吴隐之跟在管事的身后来到厅中,对着坐在主位上的谢安行礼。
谢安抬手道:“处默请坐,怎么有空到我这来了?”
吴隐之这回学乖了,姿态放得很低,说道:“我奉陛下之命,来扬州监督土地人口的清查,遇上点麻烦,特来向谢公请教。”
谢安的第一反应是回绝,“我早已不问朝事,恐怕帮不上你。”
吴隐之躬身道:“此事有些棘手,非谢公不能解决,还请不要推辞。”
这下谢安来了兴趣,问道:“什么事,你堂堂御史大夫都解决不了?”
吴隐之简单说了下皇庄的事,又道:“我笃定皇庄的土地人口存在虚报,而且是管事做的手脚,但越王殿下并不理会这些,所以我无计可施。”
谢安笑道:“我还以为你这次过来,是要先查谢家,没想到你胆子够大的,直接查到越王那里去了。”
吴隐之不好意思道:“我的这点心思,自然瞒不过谢公,只要解决了皇庄的问题,其他家便都不在话下。”
“那可未必,”谢安摇头道:“你不要小看了人的贪念,只要利益足够大,总会有心存侥幸或者铤而走险的人。”
吴隐之表情坚定,“那我也不怕,既然要查,那就得查个清清楚楚。”
谢安沉吟片刻,说道:“我本来过两日就要出海的,不如这样,我陪你去一趟越王那里,为你争取一个丈量庄园的机会,如果顺利,我还可以带他一道出海,这样你更方便行事。”
这简直是意外之喜,吴隐之长揖道:“多谢谢公。”
谢安叹道:“我愿意帮你,也是不想江东再次腥风血雨,希望这次的事能圆满解决。”
在谢安面前,吴隐之没什么好隐瞒的,将王凝之拖延他南下和谢玄接受了世家补救的事说了一遍,总结道:“陛下也不想大动干戈,所以已经给过机会了。”
谢安点点头,“陛下从来都不是嗜杀之人,他只杀该杀之人。”
有了谢安的带路,吴隐之再次见到了仙风道骨的王焕之。
谢安与他聊了一会修道的事,又道:“我过两日就将出海,希望这趟能寻得海外仙山。”
王焕之惊讶道:“怎么如此突然,谢公打算出去多久?”
“短则数月,长么,那就不好说了,”谢安笑道:“算不上突然,我已经筹备多时。”
王焕之心生向往,羡慕道:“谢公行事果决,此行必能访得仙山,得授大道。”
谢安顺嘴道:“殿下若是有意,何不与我同去?俗世之中牵绊太多,实在是不利于清修。”
王焕之犹豫道:“我倒是想去,可这等大事,需先报与陛下知道,得到允许,方能行动。”
“这便是我所说的牵绊了,”谢安叹息道:“殿下如此割舍不开俗务,纵然出海求仙,也是大道渺茫。”
王焕之闻言沉默一阵,感慨道:“谢公教训的是,是该放下了。”
吴隐之按捺不住心中的兴奋,想说自己可以接手,却被谢安一道严厉的眼神制止。
谢安继续对王焕之说道:“若要放下,眼下正好是个机会,朝廷正在清查扬州的土地人口,殿下可趁机盘点一下庄园,然后交还给陛下。”
王焕之点头道:“不错,就算要走,也得把庄子里的事情交接清楚。”
谢安笑道:“殿下可想清楚了,若要与我同行,最多过几日就得出发。”
王焕之心意已决,洒脱道:“不放下,如何能得道,庄子的事,就由这位吴御史暂时接手,陛下派他来,想必是可以信任的。”
谢安笑着点点头。
吴隐之上前躬身道:“殿下放心,我保证不动庄园的一分一毫,如实造册,上交给陛下。”
王焕之摇摇头,并不在意这些,笑着对谢安说道:“今日方觉一身轻松。”
对于一个修行多年的人来说,求仙问道的诱惑力,要远大于尘世间的功名利禄,所以在谢安的引导下,王焕之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出海寻访仙山。
谢安又与他商议了下细节,因为一应准备工作他都做好了,所以王焕之没什么需要额外准备的。
出了庄园,吴隐之佩服道:“今日算是领教了谢公的手段。”
他指的自然是王焕之的每一步,都在谢安的预料之中。
谢安却摇摇头,“你想多了,我带着你,意思已经很明显,所以越王只是顺水推舟而已,说到底,他心中并不在意这个庄园。”
吴隐之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这个一眼望不到边的庄子,感叹道:“这么大一座庄园,可以养活多少人,殿下居然毫不在乎。”
谢安笑了笑,“你不也不在乎这些,人各有志,这很正常。”
吴隐之突然严肃了表情,“不,土地乃是国之根本,怎么能不在乎。”
谢安看了他一眼,笑道:“处默且稍等几日,越王与我离开后,你再大展拳脚不迟。”
吴隐之侧身做了个长揖,对谢安的支持表示了感谢。
虽然谢安的本意是逃出这个旋涡,但王焕之和谢安不在,更方便吴隐之在扬州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