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草本以为一番警告后，顾洲会知趣地离她远一些，然而他并没有。
她坐在堂厅里，手握阵法书，仔细阅读万花阵的详细分解图。
直到眼睛酸胀，她才抬起头打算歇息片刻，却蓦地发现对面那道穿着青色长衫的身影。
他似乎没料到她突然抬头，偷瞥的眼神慌忙避开，手中正握着一枚水凝成的发簪，尾部是流动的浪花纹路，还缀着几朵小小的白色茉莉。
堂厅毕竟不是她一个人的，小草没法直接让他离开，便干脆合上书起身，走进房间关上了门。
屋内的陈设与她搬出去前并无二致。
自从买走那套被褥，秦爷爷又重新铺了一套干净的。
小草躺了上去，脑海中万花阵的步骤与顾洲方才古怪的举动交织浮现，思绪有些混乱。
她慢慢沉入灵识空间。
她的身影浮现，立于巨大的钟座之上，四座白塔悬浮于东南西北四方方位
不知是否错觉，灵识空间似乎比之前又扩大了一些？
“怎么突然进来了？”千草的身影凝聚在她身旁。
“学得累了，进来放松一下。”
灵识空间如今已成为小草休憩的港湾。
她随意坐下，任由空中金色光球洒落的光芒笼罩周身，驱散疲惫与杂念。
“参加完交流会，我们就要回去了。”小草似有些感慨，“好歹是面向整个界域的比赛，你说我要不要给师父他们发个讯息？请他们来看我。”
是人就难免有虚荣心，而她的小小虚荣，是希望齐芸能亲眼见到这两个多月来的进修成果，得到她的夸赞。
“想做就去做。”
千草给出了一个如她所料的答案。
她闭上眼睛，轻声嘟囔：“希望他们能来。”
千草也随之坐下，长睫低垂，目光静静落在她的侧脸上。
即使长大了，她的脸颊仍略带婴儿肥，看起来柔软又好捏。
他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又小心捏了捏。
从前在灵识空间中，他常看到她的长辈这样逗她，如今亲自一试，手感果然很好。
小草被他这么一闹，顿时没法专心放松。
她睁开眼正想反击，却被他抢先一步搂住腰，整张脸埋进她的肩窝，呼吸轻浅得像不存在。
“很久没有抱了。”他语气平静，却透出几分委屈，“自从他们来了之后，你的注意力就被分走了。”
他也很少再能外出，曾经的形影不离仿佛被悄然切断。
心底那些晦涩的情绪再度无声疯长。
小草伸手向后，揉了揉千草的头顶，故意将他长发揉乱：“我明明每天都会进来，小火的休眠期还没结束，我的注意力不都在你身上吗？”
千草想说“不够”，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透过灵识链接，小草清晰感知到他的念头。
她没有纵容，只是轻声提醒：“千草，太过贪心的元素灵……是会被剥夺拥抱资格的。”
他手臂下意识收紧，将她箍得更牢。
显然，那次连续数日陷入昏暗、完全感知不到她的惩罚，仍让他心有余悸。
“打”完一巴掌，总该给颗糖。
小草摊开手掌，千草顺从地将下巴搁进她掌心。
她像逗弄小狗般轻轻挠了挠，正想收回手，却被他轻轻握住。
他牵引着她的指尖，触碰自己颈间那块凸起的喉结，又带着她轻轻抓挠了一下。
“………”
过于亲昵的举动，让原本只是安抚意味的动作，忽然染上了几分暧昧。
千草做这样的事，大抵只是出于本能般的依赖。
小草抽回手指，板起脸道：“下次……不许再擅自这样。”
千草没有应声。
她正想再说些什么，门外却传来敲门声。
已到嘴边的话转成一句“我出去了”，下一刻，她便回到了现实，起身推开房门。
秦礼怀站在门边，指了指堂厅桌上那盘葡萄：“方才朋友送来的，叫玛瑙美指，快来尝尝。”
葡萄颗颗饱满水灵，形状细长，据说可剥皮吃，也可带皮食用。
小草自然选了不剥皮，摘下一颗送入口中，果然汁多味甜。
她咽下果肉，就听秦礼怀继续说道：“花萝，五大学院的人都已到齐，明日有一次赛前演练，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推掉了。”
“几点？我会准时到场。”小草也知道自己已享受了不少特殊待遇，能配合的都会尽量配合。
“早课结束后。”这次接话的是顾洲。他接着道：“明天我们顺路，我可以用传送阵送你。”
想起之前他只送了一次就嫌麻烦推说忙，再对比如今殷勤的态度，小草压下眼底那丝不耐。
明明早已警告过他，不会从他那里得到任何信息，怎么还是不死心。
她瞪了顾洲一眼，趁秦礼怀不注意，无声地再次警告：离我远点。
可顾洲早已打定主意，不再像从前那样眼睁睁看她离开。
他顶着并不友善的目光，将葡萄一颗颗仔细剥好皮，攒成一小碗，有些讨好地推到她面前：“……吃葡萄。”
差一点，“小草”二字就要脱口而出。
小草蹙了蹙眉，转而将那只碗推到秦礼怀面前，故作不解：“秦爷爷，顾洲请您吃葡萄。”
秦礼怀早已从顾洲那里得知两人之间的误会，也受他所托帮忙解释。
他没有动那碗葡萄，只是看向小草，语气温和却直白：“花萝，顾洲并不是因为你的那些特殊家人而接近你。”
小草吃葡萄的动作顿住，正在斟酌如何回应，却听秦礼怀继续开口，声音恳切：
“就像你之前向我保证那样，我也可以向你保证，顾洲他没有别的目的，更不会对你和你的家人不利。他现在……只是单纯地想和你交个朋友。”
之前，王上与洛应他们到来时，是秦礼怀顶住压力无条件相信自己；这些日子遇到的一些麻烦，也是他一次次伸手相助。
况且，秦爷爷向来稳重，从不轻易许诺。
小草终于点了点头：“秦爷爷，我知道了。”
既然秦爷爷开口，她愿意在这几天放下戒备，试着相信顾洲。
她语气平静地捏起银签，将剥好的葡萄果肉送入口中，朝顾洲微微颔首：“挺甜的，谢谢。”
明白这是她愿意和解的信号，顾洲心中阴霾顿时散了大半，高兴地又将刚剥好的几颗葡萄放进碗中：“你如果喜欢吃，我再去买些放在冰箱里。”
小草虽愿意相信他，但也仅止于维持先前那样平淡的关系。
短短几日，她并没打算同他做多好的朋友，只疏离地回了一句：“不必，我喜欢的话自己会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