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过是仗着资历老！\"苏青突然重重捶了下桌子。他压低声音，胸腔里翻涌着压抑的怒火，\"工位互换本来就符合流程，他明知道是杨厂长安排，还故意刁难，这是不光冲着杨厂长还是冲着我来的......\"
张秀兰伸手按住他发颤的手背：\"你可别冲动，不能干傻事儿。\"
记忆突然闪回初入宣传科时，老马也是这般冷嘲热讽，故意把最难缠的报表全塞给他。
\"秀兰，你只管写好稿子。\"苏青握紧她的手，目光扫过老马凌乱的办公桌，那些堆成小山的文件里，藏着多少拖延敷衍的工作？\"他能坐这个位子，不过是占着茅坑不拉屎。\"
\"放心，我已经有了头绪，我也不会犯法。\"他轻声安慰说：\"这个科长的位子，不该是混日子的人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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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给车间的红砖外墙镀上一层金色，苏青攥着刚画好的安全宣传草图，在保卫科值班室前。铁门虚掩着，飘出若有若无的烟味和王科长的笑声。他抬手敲门，听见屋内传来一声\"进\"。
推开门，烟雾缭绕中，王科长正和几个保卫干事围坐喝茶。见苏青进来，王科长眯起眼睛，指了指角落的塑料凳：\"您是宣传科的苏青同志啊，稀客。找我有事？\"
\"王科长，还真得请您帮个忙！\"苏青快步上前，从口袋摸出大前门，拆开递过去，顺势压低声音，\"我新画的安全标语想请您掌掌眼。不过更要紧的是......\"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屋内其他人，\"我爱人张秀兰今天刚调进宣传科，她父亲是保卫处张处长，总念叨您在厂里办事得力。\"
王科长夹烟的手明显僵了一下，原本随意的坐姿瞬间挺直：\"哦？原来你是张处长的女婿！早就听说领导要给闺女介绍对象，没想到你倒是个有福的。\"他突然起身，把苏青拉到办公桌前，亲自搬来把木椅，\"快坐快坐！怎么不早说？秀兰同志我也是经常见，也算熟人，她还经常帮她爸送文件到保卫科！\"
苏青顺势坐下，把图纸摊在桌上：\"岳父总说厂里的安全宣传得下苦功夫，我这不是想着，王科长在保卫科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见过的案例多，肯定比我们年轻人有经验。\"他指尖轻点图纸，\"就像这严禁烟火的标语，要是能配上实际案例，保管工友们看一次记一辈子！\"
\"对对对！\"王科长猛拍大腿，烟灰簌簌落在图纸上也浑然不觉，\"上次仓库起火的事儿就该写进去！\"
苏青见王科长面色缓和，便装作不经意地叹了口气：\"可惜秀兰刚入职就遇上难题，马科长给她安排的工作又杂又难，怕是一时半会儿摸不着门道。\"他抬眼观察王科长的反应，继续试探道，\"我听说马科长在厂里年头不短，不知道是哪年开始负责宣传科的？\"
王科长端着搪瓷缸的手顿了顿，对着几个同事使了眼色，保卫科干事都懂事的出了值班室，顺带把门关了，见部下都出去了他眼神中闪过意味深长的笑意对着苏青说：\"老马啊，他在宣传科待了快十年了。这人吧……\"他突然压低声音，\"业务能力是有的，但脾气倔，又喜欢摆老资格。\"
苏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难怪今天看他安排工作的样子，确实不太好沟通。要是宣传科能有像王科长您这样雷厉风行、懂得带新人的领导，厂里的宣传工作肯定能更上一层楼。\"
王科长听了这话，脸上露出受用的神情，拍了拍苏青的肩膀：\"年轻人有想法是好事！宣传科和保卫科以后得多联动，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张处是我的老领导了，只要不违反原则的事你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苏青见状心里也有了底，这个王科长还是比较在意张处对他的看法，在意就好，就怕王科长是个油盐不进的人。
\"王科长，这标语的事儿以后还得仰仗您指点。不过……\"他突然压低声音，\"实不相瞒，今天老马给秀兰安排的活儿，怕是存了刁难的心思。秀兰在轧钢厂的情况，张处长肯定会关注，如果他知道闺女在厂里受了委屈，指不定要怪您这个部下没有照顾好！\"
王科长夹着烟的手顿在半空，吐出的烟圈都凝滞了一瞬。
苏青继续试探：\"我听说老马在宣传科年头不短，可总这么打压新人，怕是对工作方面不利？\"他盯着对方眼底的犹豫，终于咬牙低声道：\"王科长，您在厂里人脉广，要是知道他有什么错漏的地方，还望能透个信儿。我倒不会计较，只是不想让秀兰以后在厂里受委屈。\"
屋内的座钟滴答作响，王科长沉默良久，突然把烟头按进烟灰缸：\"苏同志，有些事儿，我透露给你，被人知道，我也是要受处分，不符合保卫科的办案流程。\"他瞥了眼紧闭的房门，声音压得极低，\"不过，你是老领导的女婿都是自己人，我还是直说吧，老马这人……上个月宣传栏的经费报销，倒是有点说头…\"
苏青不动声色地摸出笔记本：\"王科长教训得是，您放心，我肯定不能让您犯错误，但为了以后宣传科能顺畅些，有些经验我还是得学着点。您再帮着详细说说这里头的道道。\"
\"这…\"王科看了看苏青还是犹豫了。
苏青明白，这没有好处的事，先不谈这个老马是不是犯法了，首先私自将涉及马科长把柄的材料提供给他，属于违规操作。这可能会使后续对马科长的处理缺乏合法性和公正性，一旦被发现，王科长可能会因违反工作程序和纪律而受到工厂的内部处分。
将身体前倾，压低声音道：\"您放心，我用材料的时候，不会提起您，我会说是我自己发现了蛛丝马迹，咱们都是厂里的同志，互帮互助才能把工作干好。就像保卫处和保卫科，向来是上下齐心。\"
王科长的喉结动了动。苏青乘胜追击，目光直直锁住对方：\"您方才提到的宣传栏经费报销......只要能让宣传科风气正起来，往后您这边需要宣传配合，我和秀兰绝对鞍前马后。这事我也会原原本本和岳父说，让他知道王科长您顾全大局。\"
王科长沉默良久，终于碾灭烟头，从抽屉深处摸出个牛皮纸袋推过来：\"上个月的报销单，有几笔支出对不上账。不过......\"他的眼神突然锐利如鹰，\"小苏，这东西要是传出去，你我都得担责任。\"
保卫科主要负责工厂的安全保卫工作，如门卫管理、巡逻防范、消防安全、安全生产管理以及处理工厂内部的纠纷和矛盾等。而经费报销问题通常涉及财务规范和纪律，更适合由厂领导或纪检监察部门来调查处理。
苏青双手接过纸袋：\"王科长放心！我心里有数。只要能让秀兰安心工作，也让宣传科不再藏污纳垢，这份情我记下了！\"他起身握住对方的手，暗暗用力，\"往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果然是专业的机构，厂里的大大小小的领导做了什么，干了什么，都被厂保卫科监视的明明白白，可惜，保卫科不管厂内部问题，不然早就抓了，还轮得到老马耀武扬威。不过有了材料，他只要梳理出马科长经费报销问题的关键环节和违规细节，分析其行为违反了工厂的哪些具体规定和财务制度，然后提交给杨厂，杨厂长会满意的。
远处宣传科的窗户还亮着灯，他望着那抹昏黄，嘴角勾起冷笑——老马，这次看你还能蹦跶多久。还有这次正好跟保卫科王科长建立联系，以后有保卫科的帮助，我的路会更加顺畅，果真是朝中有人好做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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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青推开串串可办公室门的瞬间，就瞧见张秀兰趴在堆满稿纸的桌上，眉头拧成结，钢笔尖悬在纸面迟迟未落。
\"先别写了。\"苏青快步上前按住妻子发凉的手，张秀兰抬头时，他瞥见她眼下青黑，显然是伏案太久。
\"可是马科长说明儿一早必须交......\"
\"他就是故意刁难！\"苏青扯过椅子在她身边坐下，压低声音道，\"我仔细想了，上个月宣传栏翻新用的明明是仓库旧木料，可报销单上写的却是全新板材采购费。\"见妻子眼神骤变，他伸手按住她欲言又止的嘴，\"先别声张，这事儿我还得再核实。\"
张秀兰的睫毛微微颤动：\"你的意思是......\"
\"这几天你照常写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苏青从怀里掏出叠得整整齐齐的牛皮纸袋，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封口，\"我总觉得报销单上的验收人李四不对劲，宣传科根本没这个人。还有发票日期，采购15号的东西，票却是18号开的......这些疑点我得去仓库和财务科再查查。\"
苏青握紧妻子发凉的手：\"记住，在我查清楚之前，千万别和老马起冲突。等证据确凿了，咱们直接把材料交到杨厂长手里。\"他起身看着老马办公室紧闭的门，眼底闪过一丝冷意，\"这次，一定要让他无话可说。\"
自行车碾过厂区碎石路，张秀兰紧紧攥着苏青的衣角，盯着他怀中鼓起的牛皮纸袋，终于忍不住开口：\"这些材料......你从哪儿弄来的？\"
苏青脚下的动作顿了顿，路灯昏黄的光晕洒在两人身上。他偏头看了眼身后，确定没人跟踪后，压低声音道：\"你不记得你爸是保卫处处长了吗？\"
张秀兰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去找保卫科了？\"
\"保卫科虽说不管厂里内部事务，但这厂子里大大小小的事，哪有他们不知道的？\"苏青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得意，\"王科长在厂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厂里大大小小干部的把柄、材料，他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我是张处长的女婿后，多少给了些线索。\"
他放慢车速，目光扫过路边寂静的车间：\"不过现在还只是些疑点，像这报销单上的验收人李四，还有发票日期对不上......这些都得再核实。\"
张秀兰的手不自觉收紧：\"万一被老马发现......\"
\"老马发现又如何？\"苏青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我又没干什么坏事，他知道了也是干着急，只能利用职务之便利给咱俩使绊子，所以才叮嘱你先别声张，以防他狗急跳墙，做出什么不好的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