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转着钢笔在办公桌上敲出节奏，杨厂长叼着烟卷晃进来时，他正盯着墙上的《炼钢进度表》发呆，红笔标注的“超英赶美”四个字。
\"苏青啊，\"杨厂长吐了个烟圈，\"王局长要摆宴请战友，点名让咱厂的傻柱掌勺！\"他拍了拍苏青的肩膀，\"还记得不？去年咱拍《熔炉》时，傻柱给苏联伊万诺夫做的葱烧海参，王局到现在还念着！\"
苏青放下钢笔，想起傻柱在食堂挥勺的架势：\"厂长，您这是要带我去见世面？\"
\"聪明人！\"杨厂长笑得眯起眼，\"王局那帮战友可都是部里，军区的头面人物，你露个脸没坏处。对了，\"他突然压低声音，\"饭前再放《熔炉》科教片，王局早就跟战友吹嘘这个片子，他也有点了你让我带上你！\"
苏青心里打鼓。他清楚官场规矩，副处级在王局面前连棵葱都算不上，但杨厂长一番好意，实在难拒：\"厂长，要不我带许大茂去放电影？他嘴甜，会来事儿。\"
杨厂长皱眉：\"那小子油嘴滑舌的，别给咱捅娄子！\"
\"放心，我亲自调教。\"苏青想起许大茂在公社放电影时偷塞老乡鸡蛋的事儿，不禁失笑，\"再说了，傻柱在席上，他敢乱说话？\"
等杨厂长离开后，他突然觉得这办公室太过安静，安静得让他有些不习惯。以前在文艺科，能随时看到媳妇和儿子，如今升了职，反倒离他们远了。想到这儿，他心里泛起一丝温柔的牵挂，决定去文艺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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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科的木门吱呀推开时，张秀兰正低头忙碌着，手中的滚筒在油印机上来回滚动，印制着宣传资料，小苏光坐在菜篮子里玩拨浪鼓，篮子底垫着戏服。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见是苏青，不禁嗔怪道：\"你咋跑来了？也不怕工人说你这个副厂长随意离岗，影响不好。\"
苏青笑着凑近，伸手帮她整理了一下耳边散落的发丝：\"不怕，我就是有事找大茂。再说了，我这不是想你和光儿了嘛。还有我来查岗——文艺科的张干事，有没有偷偷带娃偷懒？\"
秀兰扑哧笑出声，终于抬头看他：\"就你嘴贫。光儿今天乖，跟着陈大姐学唱《炼钢小英雄》呢。\"她拍了拍身边的木凳，\"坐会儿吧，大茂去仓库取胶片了，得等会儿。\"
苏青疑惑地问道：\"大茂咋没下乡？\"
张秀兰停下手中的动作，把正在一旁玩耍的光儿抱起来，塞到苏青怀里：\"还下乡呢，现在都炼钢三个多月了，该做的炉子早就做好了，谁还有空看电影啊，都忙着炼钢呢。\"
苏青抱着光儿，听了这话，心道确实如此，如今炼钢热潮正盛，大家一门心思扑在炼钢上，电影宣传的作用也没那么大了。
苏光在苏青怀里扭来扭去，伸手去抓他胸前的厂徽：\"爸，高高！\"
\"乖，别闹。\"苏青托着儿子的屁股。
\"杨厂长又给你派啥活儿了？\"秀兰突然问。
苏青一怔：\"也不是啥活，王局长在家里摆宴，让咱厂傻柱做菜，顺便放个《熔炉》电影。杨厂长让我跟着去，说是……见见世面。我打算把放映活儿给大茂。\"
\"俩口子在仓库腻在一起呢，去了准能找着人！\"秀兰不知道想到啥，眉眼带着笑。
苏青跟媳妇说让她多休息，就抱着光儿往文艺科仓库走去。光儿已经两岁了，正是活泼可爱的时候，一路上咿咿呀呀说个不停，奶声奶气的声音让苏青的心都快化了。
推开仓库的门，只见许大茂和娄晓娥正挨在一起，娄晓娥靠在许大茂肩头，就听见娄晓娥的轻笑：\"大茂，你说咱孩子该叫啥名？\"
\"得叫炼钢！\"许大茂的声音带着笑意，\"响应国家号召！\"
苏青憋着笑，故意把儿子苏光的小脚往门框上蹭，发出沙沙的响。娄晓娥慌忙整理衣襟，许大茂则手忙脚乱拿起抹布擦放映机。
苏青见状，打趣道：\"大茂，这都结婚好几个月了，咋还这么粘人呢？也不怕别人笑话！\"
\"苏哥！\"许大茂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您咋有空来？\"
苏青看着许大茂局促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这时，许大茂的目光落在光儿身上，眼神中流露出羡慕之色。
\"我来看看文艺科的先进工作者。\"苏青把苏光放到地上，小家伙摇摇晃晃扑向许大茂。
\"茂叔——\"奶声奶气的称呼让许大茂欢喜。他蹲下身抱起娃，看着苏光肉乎乎的小手抓自己的裤带，突然想起家里枕头下的中药方——娄晓娥嫁过来三个月没动静，母亲已经找了三个偏方。
苏青走到许大茂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急，孩子这事得看缘分，说不定哪天晓娥就给你个惊喜呢！\"他不知道这辈子许大茂能不能生。看缘分吧。
许大茂苦笑着点点头：\"借苏哥您吉言了。\"
苏青收起笑容，\"这周休息日，跟我去王局长家放电影。见见世面，不过你可得嘴上把门，不能乱说话！\"
许大茂眼睛一亮：\"真的？就是工业部的王局长嘛！\"
\"有啥好兴奋的。\"苏青敲了敲他的脑壳，\"去了人家家里要规矩点！宴会上都是些大人物，让你放电影就放，让你闭嘴就闭嘴——敢胡说八道，小心我让傻柱揍你！\"
\"知道知道！\"许大茂颠了颠苏光，小家伙咯咯笑个不停，他故意打趣苏青说：\"苏哥，您说我要是跟王局说，我爷爷当年给慈禧太后放过皮影戏……\"
\"打住！\"苏青连忙阻止，\"再说这话，我让保卫科先抓你去忆苦思甜！\"
娄晓娥在一旁偷笑，递来杯凉茶：\"苏哥放心，我盯着他呢。\"她看着光儿揪许大茂的耳朵，眼神柔和，\"大茂就这点好，见世面的时候反倒规矩。\"
苏青点头，他知道许大茂故意想看他笑话，拿话打趣他。
离开仓库时，苏光在怀里迷糊着打盹，小拳头还攥着许大茂送的铁皮青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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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食堂后厨蒸腾的热气中，贾张氏围裙兜儿鼓囊囊的，像揣了只活蹦乱跳的蛤蟆。
她假装弯腰拾柴，实则用袖口掩着，将半块窝头塞进裤腰——这动作她练了半个月，比年轻时偷生产队红薯还利索。
\"张婶，您这腰咋扭了？\"帮厨小李瞅见她怪异的姿势，憋着笑问。
\"去去去！\"贾张氏瞪他一眼，\"我老寒腿犯了！\"她踅到食材架前，目光突然被竹筐里的五花肉勾住——那是晚上招待机械厂领导用的，油花在灯光下泛起诱人的光泽。
心猛地一跳，贾张氏左右张望。
傻柱正在灶前颠勺，铁锅与铲子碰撞出叮叮当当的响，其他临时工忙着洗菜切菜淘米，没人注意她。她深吸一口气，假装整理筐边的稻草，指尖却悄悄勾住五花肉的麻绳，猛地往围裙里一塞！
\"咚！\"竹筐被碰得歪倒，胡萝卜滚了一地。
\"张婶，您干啥呢？\"小李终于看出不对劲，放下菜刀走过来。
\"没、没啥！\"贾张氏后背紧贴食材架，声音发颤，\"我看这筐子不稳当，想扶扶……\"
\"扶筐子？\"傻柱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他发现晚上做招待的肉不见了，震得她耳朵发麻，\"那您围裙里鼓的是啥？\"
贾张氏浑身一僵，缓缓转身，只见傻柱手里攥着炒菜勺。她下意识捂住围裙，却见五花肉的一角已经露了出来，像叛徒的尾巴。
\"好你个老虔婆！\"傻柱一声暴喝，吓得切菜的临时工手一抖，差点切到手指，\"窝头偷不够，敢偷肉了？这肉是晚上做招待用的，你想让老子掉脑袋？\"
\"柱子啊，\"贾张氏立刻换上哭腔，膝盖一弯就要往下跪，\"婶子就是看这肉鲜灵，想给棒梗闻个味儿……他都三个月没见着油星了！\"
\"少来这套！\"傻柱不吃这一套，伸手就要掀她围裙，\"今天不把你送保卫科，老子名字倒着写！\"
\"傻柱！\"秦淮茹拎着菜篮子冲进后厨，正看见这一幕，脸刷地白了，\"您别生气，我妈她……她就是老糊涂了！\"
傻柱看着秦淮茹慌乱的眼神，到嘴边的话突然咽了回去。他想起自己没结婚前对这个女子的爱慕。此刻她怀里的小当正瞪着大眼睛看他，睫毛上还沾着泪珠。
\"行啊，秦淮茹，\"傻柱放缓语气，却依然盯着贾张氏的围裙，\"你说她老糊涂，那你说说，这肉该咋办？我就这样当瞎子，让你妈把肉拿走？\"
秦淮茹咬了咬嘴唇，转身对贾张氏厉声道：\"妈，把肉拿出来！\"
\"淮茹啊，\"贾张氏扯着儿媳的袖子，\"棒梗还等着吃肉呢……\"
\"拿出来！\"秦淮茹提高声音，眼眶通红，\"再闹下去，东旭的工作都得丢！\"
贾张氏浑身一颤，慢慢从围裙里掏出五花肉。傻柱一把夺过肉，用刀尖挑开绳结，突然发现肉底下还藏着两块窝头。
\"你！\"他被贾张氏的骚操作气得直拍案板，\"窝头藏肉底下，你咋想的？\"
贾张氏低头不说话，脚尖在地上蹭来蹭去，像被抓现行的小学生。
后厨里静得能听见蒸箱的咕嘟声，不知谁的菜刀当啷掉在地上，惊得小当哇地哭起来。
\"柱子，\"秦淮茹哄着孩子，声音发颤，\"我替我妈给大家赔罪了。她以后要是再犯，您直接找我，别……别告诉厂里。\"
傻柱看着这对母女，心里突然软了下来。他不知道连秦淮茹的恳求都带着对贾张氏的不信任，下回，她也不确定有没有下回。
他把五花肉扔回竹筐，从兜里掏出块硬糖塞进小当手里：\"下不为例！再让我看见，别说我不给贾家面子——这是公家物资，偷拿要蹲班房的！\"
贾张氏忙不迭点头，拉着秦淮茹就要走，却被傻柱叫住：\"等等！\"
她浑身一紧，回头看见傻柱从蒸笼里拿出个热乎的窝头，塞进她手里：\"给棒梗的。但记住——\"他目光如刀，\"再敢碰肉，老子亲自送你去保卫科！\"
这时候窝头厂里不限量供应，谁都是连吃带拿的，后厨众人见了也不奇怪，窝头而已，要不是吃不下，造成浪费，他们想拿多少拿多少，肉就不一样了。
秦淮茹扶着婆婆走出后厨，听见身后传来小李的嘀咕：\"柱哥，您对贾家也太心软了。那肉……\"
\"滚蛋！我看你也不老实，平常也没少连吃带拿的。\"傻柱抄起炒勺，\"再废话，明天让你去掏泔水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