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那股细微的拉扯感还没散，张鸣就没动。
他没收回手，反而指尖微微一沉，神识顺着那股牵引往深处探。起初像是踩进一层薄雾，什么都看不清，可再往前一点，耳边忽然响起了声音。
不是真从耳朵传来的，更像是直接在脑子里浮现的低语。
“愿鸿蒙宗长存。”
“愿大人平安。”
“愿山河无恙。”
一句接一句，轻得像风，却密密麻麻，层层叠叠，从四面八方涌来。没有喧闹，却压得人胸口微热。
林风抬头看了他一眼，刚想开口，被林阵轻轻扯了下袖子。两人没说话，只盯着主阵眼上方那道缓缓流转的金光。刚才还微微跳动的光纹，此刻像是被什么抚过一样，安静了些。
“是他们。”张鸣终于开口，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清晰，“凡人。”
“谁？”林风下意识问。
“所有村子，所有镇子，所有没灵根、修不了仙的人。”张鸣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目光已经落向远处，“他们在用自己的方式帮忙——心里念着祝福，手里攥着我们发下去的令牌。”
林阵皱眉：“可这……算力吗？能进系统吗？”
“不算常规灵力。”张鸣手掌仍贴着阵眼石面，“但它有温度，有方向，不乱。和那些杂念不同，它是往一个地方去的。”
他说完，手指在石面上划了一下，一道极淡的符文亮起，随即延伸出一条看不见的线，朝着东南方向延伸出去十几里，最终落在一座小山坡上。
那里有个不到百人的部落，男女老少围成一圈，每人手里都拿着一块玉牌大小的木片，上面刻着简单的鸿蒙纹路。他们闭着眼，嘴唇微动，没人说话，也没人指挥，就这么静静地站着。
“这是……信仰？”林风看着玉盘上突然冒出来的一条新数据流，颜色是暖黄色的，和其他灵力的青白色完全不同。
“勉强这么叫吧。”张鸣点头，“它进不来主阵，卡在传输分支外层，像一层膜挡着。”
“要强行打通？”林阵问。
“不能硬来。”张鸣摇头，“这种东西，一急就散。得让它自己融进来。”
他转头看向两人：“加节点。”
“什么？”
“在现有的灵脉分支旁边，单独设一组接收点。”张鸣语速平稳，“不走主通道，先引到外围缓存区。材料用最普通的青纹石就行，别加任何增幅阵法——这些人不是修士，太强的能量会吓到他们的心念。”
林阵愣了下：“可青纹石连基础灵力都存不住。”
“它不需要存。”张鸣说，“只需要做个‘门’，让他们的声音能传进来。”
林风反应过来：“你是想让这股力先落地，再慢慢渗进去？”
“对。”张鸣点头，“就像雨水落进干土，一开始吸得慢，但只要不停，地底迟早会湿。”
两人不再多问，立刻分头行动。林风调出全境灵脉图，在一千个节点外围标注出新的接入位；林阵则带着几名阵法师赶往最近的几个村落，现场布置简易接收阵。
张鸣没离开主阵眼。
他盘膝坐下，双手依旧虚按在石面上，神识却散开成一张网，罩住整片区域。很快，第一处青纹石节点亮了，黄光一闪，像烛火晃了一下。
紧接着第二处、第三处……
每亮一个点，主阵眼的金光就稳一分。
等到中午，三百多个部落完成了接入。玉盘上的黄线越来越多，交织成一片淡淡的光晕，围着原本的青白主脉，像是给河流修了一圈护堤。
可问题也来了。
当信仰之力开始汇入缓存区，主阵眼的光芒忽然闪了几下，频率变得不稳。监控玉盘跳出警告：能量波动回升至±2.8%。
“排斥？”林风盯着数据，“精神场和本源频率对不上？”
张鸣睁开眼：“差一点，就像两个齿轮转速不一样，咬合时会震。”
“怎么调？”
“我来当中间那根轴。”他说着，掌心泛起一层极薄的金光，缓缓压进石面。
这不是输出力量，更像是把自己的节奏放出去——一种沉稳、持续、带着包容感的律动。每一次呼吸，金光就轻轻荡开一圈，像是在教另一股力量该怎么走。
几息之后，黄光开始同步。
先是缓存区的信仰之力跟着他的节奏轻轻起伏，接着一点点渗入主脉，与提纯后的本源能量交织在一起。排斥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平衡。
林阵松了口气：“稳了，波动降到±1.5%，还在往下。”
“不够。”张鸣没放松，“还有两百多个偏远部落没接上。距离太远，他们的念力传到一半就散了。”
林风看着地图：“最远的那个在北岭，离最近的节点有七十里山路，信号衰减超过七成。”
“那就让他们感觉到我们在听。”张鸣忽然抬手，从储备罐中抽出一丝融合后的能量，反向注入全大陆灵力投影系统的反馈通道。
下一瞬，各地节点的青纹石同时亮了一下。
北岭部落里，一位老人猛地睁眼，低头看着手中木牌——那上面原本黯淡的纹路，此刻正泛着微弱的金光，暖暖的，像晒到了太阳。
他没说话，只是把木牌紧紧贴在胸口。
其他村民察觉到了变化，纷纷睁开眼。有人哭了，有人笑了，更多人重新闭上眼，嘴唇动得更认真了。
玉盘上，代表北岭的黄线骤然增强，从几乎断掉的状态一路飙升，稳稳接入主网。
“回流激励生效了。”林风声音有点哑，“他们知道我们收到了。”
“人心不怕远。”张鸣轻声说，“就怕不知道有没有人在听。”
下午，接入部落突破八百。
信仰之力形成的黄光已经不再依附于主脉，而是自成一层流动的光带，环绕着整个灵力网络缓缓运转。每当本源能量出现细微震荡，那层黄光就会轻轻一荡，像一只手抚过水面，把波纹压平。
转化效率升到86%，损耗跌破2%，创下今日新低。
“照这个速度，今天结束前能冲到45%。”林阵看着实时数据，语气里难得有了点轻松，“比预计快了将近三个时辰。”
张鸣没回应。
他依然坐着，手掌没离开石面，但整个人的状态变了。不再是那种紧绷的掌控，而像是一棵树扎进了土壤，静静感受着底下无数细小的根须在伸展、在连接。
傍晚时分，最后一个部落完成接入。
全国一千二百七十三个凡人聚居点，全部点亮了青纹石节点。黄光连成一片，如同大地本身在呼吸。
主阵眼的金光彻底稳定下来，不再是之前那种忽明忽暗的闪烁，而是均匀、柔和、持续不断的微亮，像夜里不灭的灯。
“新增储备达到20%。”林风读出最终统计，“累计本源储备量已达总需求的45%。”
林阵补充：“融合节点零故障，能量结构未检测到异常波动。”
张鸣缓缓吐出一口气，肩膀微微松了一下。
他抬起手，指尖在空中轻轻一点。
一道金色光幕从阵眼升起，映出全国地图。每一处亮着黄光的节点，都在微微跳动，像是心跳。
“他们不是旁观者。”他说，“也不是消耗资源的百姓。他们是支撑这条路的人。”
林风和林阵站在他身后，没说话。
夜风吹过广场，卷起几片落叶。
张鸣的手再次落下，重新贴回石面。
他的指腹碰到一块刻痕——那是很久以前，某个工匠在修建阵眼时不小心留下的划痕。现在，那道痕里也泛起了淡淡的金光，随着能量流动，一闪，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