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善晚宴在悠扬的古典乐中渐近尾声。宾客们开始互相道别，寒暄声此起彼伏。
威廉找到了独自站在廊柱旁、神色晦暗不明的顾云归，轻松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顾先生，晚宴差不多了。
怎么样，需要我带你体验一下夜晚的剑桥吗？别有一番风情。”
顾云归从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摇了摇头，目光却下意识地再次扫过那个早已空无一人的角落。
他沉吟片刻，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转向威廉，语气郑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威廉，感谢你的盛情。不过……能否告诉我，今晚那位来自中国的、经济系的女孩，她住在哪里？”
威廉挑了挑眉，对于顾云归如此直白地追问一个女孩的住处似乎有些意外，但他是个聪明人，从两人刚才不寻常的气氛中早已窥见一二。
他思考了几秒钟，随即爽快地点点头：“当然，这并非什么秘密。暑期大师班的学员通常被安排在商学院后面的研究生宿舍区，相对安静。她应该就住在那边。”
他抬手指了一个大致的方向。
“多谢。”顾云归真诚地道谢，心中有了目标。
与威廉告别后，顾云归独自一人走进了剑桥夜晚的静谧之中。
古老的街道被昏黄的路灯照亮，投下长长的影子，与他此刻复杂的心绪交织在一起。
他按照威廉指示的方向走去，脚步并不快，既期待又忐忑，不知真的见到后又能说些什么。
就在他穿过一片爬满常春藤的古老建筑群，接近宿舍区时，前方不远处一棵巨大的橡树下，一阵略显奇怪的对话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首先是一个年轻男孩的声音，用的是极其蹩脚、发音古怪的中文，磕磕绊绊，却异常认真：
“张……楚然……我……我……喜、欢、你！你……非常……漂亮！像……东方的……瓷娃娃！”
顾云归的脚步猛地顿住，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这内容，这称呼……
他立刻闪身躲到旁边建筑物的阴影里，循声望去。
只见橡树下，一个身材高大的本地男学生，金发碧眼，典型的白人面孔，正捧着一小束花，脸色微红，紧张又期待地看着他对面的女孩。
而那女孩，正是张楚然。
她穿着简单的连衣裙，外面套了件针织开衫，似乎刚从哪里回来，怀里还抱着几本乐谱。
她显然也没料到会遇到这种情况，脸上带着些许惊讶和无措，但依旧保持着良好的教养，安静地、认真地听着对方用那古怪腔调的中文艰难地表白。
顾云归的呼吸瞬间粗重了几分，一股莫名的烦躁和醋意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
他死死盯着那边。
那个外国男生终于结结巴巴地说完了大概准备了很久的告白词，期待地看着张楚然。
张楚然微微抿了抿唇，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词，然后抬起眼，语气非常尊重，但也非常清晰和坚定，她用英语回答道：“thank you for your kindness and courage. I'm really flattered.”
（谢谢你的善意和勇气，我真的很荣幸。）
然后，她切换回中文，声音轻柔却不容置疑：“但是，对不起，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很直接，也很温柔的拒绝。
然而，那个外国男生似乎并不死心，或者说文化差异让他觉得还可以再争取一下。
他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沮丧，反而继续用英语追问，语气甚至更加热情了：“It's okay! could you tell me what type you like? maybe I can try!”
（没关系！你能告诉我你喜欢什么类型吗？也许我可以努力变成那样！）
他一边说，一边似乎还想靠近一些，将花递过去。
张楚然显然没遇到过这么“执着”的，对方高大的身形和热情的举动让她感到了压力。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抱着乐谱的手臂微微收紧，眉头轻蹙，露出了些许为难和困扰的神色，似乎不知该如何彻底摆脱这个局面。
看到她那副无措又勉强的样子，阴影里的顾云归再也忍不住了。
一股强烈的保护欲，或许混杂着更多的占有欲，瞬间冲垮了所有顾虑。
他猛地从阴影里迈步而出，几步就走到了橡树下，身形挺拔，直接挡在了张楚然和那个外国男生之间。
他先是深深地看了一眼身后因为他的突然出现而彻底愣住、眼神复杂的张楚然，然后转向那个一脸错愕的外国男生。
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几分歉意又不容置疑的微笑，用流利而地道的英语清晰地说道：
“Excuse me,这位同学。”
他的声音沉稳，自带一股气场，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I'm sorry to interrupt,”
他继续说道，目光扫过那个男生手里的花，然后非常自然地伸出手，轻轻揽住了身后张楚然的肩膀，将她半护在自己身侧，动作带着一种宣示主权般的亲密。
张楚然身体猛地一僵，似乎想挣脱，却被顾云归手上微微加重的力道止住了。
顾云归看着那个外国男生，语气从容不迫，仿佛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
“I was just looking for my girlfriend. She got lost in this big campus.”
（我正在找我的女朋友，她在这个大校园里迷路了。）
他顿了顿，感受到手下纤细肩膀的僵硬，面不改色地继续说：
“So, if you don't mind… I need to take her home now.”
（所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现在得带她回家了。）
“my girlfriend”（我的女朋友）这几个字，被他咬得格外清晰，重重地敲在寂静的夜空中，也敲在了现场另外两个人的心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