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欢那句玩笑话，让凝重的气氛稍稍一缓。
朱世凡却摇了摇头道：“不是元神。那星标，是以极强的空间道法为基础，混合了某种特殊的神念印记炼制而成。以太子绝无可能炼制此物。这背后，恐怕有合体期大能，甚至……更恐怖的大乘帝境，亲自出手。”
陆承欢闻言点头道：“有道理。咱们在这鬼地方徘徊了九个月，居然连他们的一片衣角都没碰到。这说明他们全都安然出去了。”
“所以，关键就在于‘路’。”朱世凡笃定道，“路对，百息可出。而我们，从一开始就因为追逐空道本源，走岔了路，坠入了这片真正的空间迷宫，无边虚界。”
陆承欢想到一事，疑惑道：“那其他进入此关的修士呢？怎么九个月来，不见任何人影？”
朱世凡沉吟片刻，推测道：“这‘无垠空间’恐怕不止一个。我们只剩十天了，若再找不到出路，就真要在此枯坐五百年。”
他清晰地认识到，从入口到出口，本是一条被星标锁定的“绝对直线”，走对了，百息可至；走错了，便是永堕虚无，连边界都触摸不到。
想通此节，朱世凡猛然停下毫无意义的盲目瞬移。
他悬浮于空，闭上双眼，将自身那堪比炼虚八层修士的八百里强大神念，如同最精细的网一般，缓缓铺开。
他不再寻找“方向”，而是开始感知这片虚无空间本身“气息”的细微差别。
确认一片区域没有异常后，他才瞬移至另一处，重新开始探查。
一日、两日、三日……时间在令人绝望的重复中流逝。
到了第七日——
一直闭目感应的朱世凡，猛然睁开双眼，精光爆射，高声喝道：“陆师兄，快来！左边！”
陆承欢精神大振，立刻跟上。
两人向左疾飞三百里，朱世凡指向前方一片看似毫无异样的虚空，语气带着压抑的兴奋：
“感觉到了吗？别处的空间气息都蓬松散乱，唯有这里，气息格外浓密、紧束，仿佛一条被无形之力约束的‘带子’！我们沿着这条气息带过去！”
没有星标指引，两人不敢再肆意瞬移，只能将速度降至最低，如同两片羽毛，顺着那道无形无质却能被神念清晰捕捉的空间气息长带，缓缓飘行。
这般煎熬般地飞行了半日，在视线的尽头，那片永恒的灰蒙之中，终于出现了隐隐的光碗！
“快到碗里来！”
朱世凡低吼一声。
两人再也按捺不住，速度骤然提升，朝着微光碗全力飞去。
眼前骤然一亮，久违的、充斥着各种属性天地灵气的鲜活气息扑面而来。
两道灰色的玄之又玄的空间道韵飞入二人体内。
劫后余生的巨大庆幸感冲刷着他们的心神，竟让两人一时恍惚，有种隔世为人的错觉。
陆承欢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恢复了往日的嬉笑，朗声道：“咱们走过了这世间最虚无、最坎坷的路，从此往后，人生尽是坦途！”
不远处，几道目光同时投射过来。
太子列洪、绍良一兄弟、雷烈以及那金袍人等侍卫，竟都在此地打坐等候。
见二人出来，几人脸上神色各异，多是难以掩饰的惊讶。
毕竟，能在星标失效后，从无垠空间中自行脱困者，万中无一。
太子列洪目光在朱世凡身上停留一瞬，平静开口：“出来就好。”
绍良一朗声赞叹，话中有话：“朱道友果然不凡，不愧是我家王爷亲点之人！”
雷烈则是一如既往地暴躁，骂骂咧咧：“害老子白白在此枯坐了九个多月！”
那金袍人缓缓起身，语气依旧带着那份居高临下的淡漠：“朱世凡，你虽侥幸生还，但比我晚了九个月之久。这一局，终究是我赢了。”
朱世凡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并未争辩。
太子列洪不再多言，起身道：“妙善塔即将开启。走吧，前方是因果雨林。”
这片雨林古木参天，生机勃勃，本身并无任何杀阵或危险气息。
然而，一行人踏入不久，天空便毫无征兆地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化神修士，本可灵力外放，雨不沾身。
但此地的雨水却极为奇异，仿佛能无视一切外在防御，直接穿透护体灵光，作用于每个人的“业力”之上，冰凉的触感直抵灵魂深处。
雨很快停歇。
紧接着，奇异而骇人的景象发生了——每个人身上，都依据自身“业力”与“本心”显现出异象。
只见绍良一、绍善一兄弟二人，周身竟泛起浓郁的血红之色，从头到脚，仿佛刚从血池中捞出，成了两个彻头彻尾的“血人”，显然曾造下大量无差别的杀戮。
太子列洪、雷烈、以及那两个七层侍卫身上，也或多或少浮现出大小不一的血红斑块。
金袍人也半身血红，虽不如绍氏兄弟骇人，却也昭示着他手段酷烈，杀伐随性。
唯独朱世凡与陆承欢二人，身上虽也有杀戮之业，却只显现出约莫手掌大小的红色斑痕。
如果血斑大，不要说羽化飞升，可能炼虚合体都不能正常进阶。
这片因果雨林面积不大，一行人沉默地走了一日，便穿行而过。
在走出雨林范围的刹那，众人身上的异样红色也随之如潮水般褪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太子列洪指着前方，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炙热：
“前面，便是妙善之塔。此乃秘境核心，妙善女帝传承所在之地。”
他解释道，此塔并非随时可入，需等到秘境关闭前一日才会开启。
其用意，是待所有修士经历完秘境诸多试炼后，再入塔验证各自收获与心性。
谁的积累最为深厚，获得传承的几率便最大。
因此，早到亦是无用。
此刻，妙善之塔周围那片巨大的白玉广场上，早已围坐了上百名修士，气息强弱不一，来自各族各派。
太子并不着急，让手下两人一组，依次进入塔中验证。
然而，只见那些满怀希望进去的修士，出来时大多垂头丧气，面露不甘与失落，显然并未得到秘境之灵的认可。
这些修士大多只闯过了万载玄冰、大日琉璃天、真火之门这三关，于无垠空间前望而却步。
连直面空间虚无的勇气都无，又如何能入得妙善女帝法眼，获得那以“知行合一”证道的至高传承？
一名神龟族的太子悻悻而出，忍不住破口大骂：
“狗日的秘境，全是骗人的玩意儿！早知道是这鬼样子，老子就不来浪费光阴！”
修士们陆续进塔、出塔，希望燃起又熄灭。
到最后，广场之上，未曾入塔者，便只剩下了朱世凡与那金袍人。
金袍人嗤笑一声，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带着绝对的自信：
“朱世凡，时至今日，你还看不清么？除却万载玄冰你略占优势，大日琉璃天、真火之门、无垠空间，哪一关不是我稳压于你？我看你不必进去自取其辱了，这妙善传承，非我莫属。”
“本座从来不败，只考虑赢得多帅。”
周围修士顿时炸开了锅：“这话倒是不假，无垠空间他可是早九个月出来的！”
“朱世凡怕不是硬撑？”
雷烈更是抱臂起哄：“我赌半块灵石，他进去也是空手出来！”
朱世凡闻言，却是淡淡一笑，那笑容中蕴含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
“错觉。”
他轻轻吐出两个字，“从始至终，你没有任何一关，真正胜过我。”
金袍人周身气息一滞，随即变得冰寒：
“死到临头还嘴硬？滚进去吧！我倒要看看，你能验出什么花样！”
朱世凡不再多言，在全场目光注视下，轻轻迈开步子，踏入了那笼罩在朦胧光辉之中的妙善之塔。
金袍人紧跟其后。
塔门在他们身后缓缓闭合。
一阵祥和而浩瀚的灵光，如同天河垂落，骤然将高塔全身笼罩。
符文骤停，塔身浮现一张“未来残影”——
金袍人跪地吐血，朱世凡背对众生，掌心托着一枚「帝」字印。
众人瞳孔地震：那是……妙善女帝亲传帝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