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
花自谦站在最前面，手还搭在石门边缘。那两个字从“囚嫁”变成“人家”后，整扇门就像纸片一样向内飘去，无声无息地融化在雾里。
他往前迈了一步。
脚底下是实的，但看不清地面颜色。黑丝织成的雾像水一样流动，贴着小腿往上爬，碰到皮肤有点发麻。
“别走太快。”苏曼曼在他身后说，“这雾会咬人。”
花自谦没回头，只抬手示意后面的三人跟紧。青鸾把玉笛横在胸前，林小满已经把黑丝铺出去三尺远，贴着地面前行。
雾太厚，五步外什么都看不见。他们只能靠着声音和触觉判断位置。每一步踩下去都得停半秒，确认脚下不是空的。
“我走前面。”花自谦低声说。
“你刚才差点掉坑里。”林小满吐槽，“还是让我来探路吧。”
“我没掉。”花自谦皱眉，“我只是试了下深浅。”
“那你试出什么了？”青鸾问。
“下面有东西。”他说，“不是土，也不是石头，像是……布做的底。”
苏曼曼忽然伸手拉住他手腕：“等等。”
她指尖一动，一根细得几乎看不见的红丝从指腹抽出，轻轻点在前方雾中。丝线穿进去不到两寸就断了，像被剪刀剪断那样，齐刷刷地缩回去。
“里面有刀。”她说，“看不见的刀。”
四个人都静下来。
雾还在流，但没人再动。
花自齐慢慢抬起左脚，刚才落脚的地方，地板裂开一道缝，几根黑色的丝刺从底下钻出来，尖端泛着紫光。
“毒。”青鸾说，“沾上会麻痹。”
花自谦低头看着那几根刺，没说话。他袖子一抖，一段蜀锦甩出来，盖住那块区域。锦缎刚落地，边缘就开始冒烟。
“腐蚀性很强。”他说，“比上次遇到的黑丝高三个等级。”
“你怎么又往前冲？”苏曼曼盯着他，“你是真不知道自己心口有金针，还是假装忘了？”
“我知道。”他说，“但我得确认能不能过。”
“我们可以一起确认。”她声音不高，“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能扛事。”
花自谦看了她一眼。雾气遮住大半张脸，但他看见她右眼角又有血渗出来，顺着鼻梁滑到唇边。
他伸手想擦，被她躲开了。
“别分神。”她说，“现在最危险的是你。”
他收回手，站到队伍最后。“你来带路。”
苏曼曼没推辞，往前走了两步。她右手按在腿环上，一圈金纹亮了一下。接着，她指尖连续弹出七根织女神丝，呈扇形向前延伸，贴地而行。
林小满也放出黑丝，在空中交织成网，覆盖前方五步范围。青鸾用玉笛轻敲地面，每敲一次，音波就在雾中荡开一圈微光，照出短暂的地形轮廓。
他们就这样一步步往前挪。
十分钟才走了不到二十米。
突然，花自谦喊了一声：“停！”
所有人立刻定住。
他盯着苏曼曼脚前半尺的位置。那里有一块地砖颜色稍深，和其他地方不一样。
“那是活板。”他说，“压上去会塌。”
苏曼曼收回丝线，换了个方向绕过去。其他人跟着调整路线。
刚走五步，地面传来一声轻响。
咔。
花自谦反应最快，一把将苏曼曼拽到身后。他自己却来不及收脚，整个人往下沉。
下面是空的。
他左手撑住边缘，右脚已经在陷阱里。黑丝编成的刺从四面八方扎上来，划破裤腿，在小腿上留下几道血痕。
“别动！”苏曼曼喝道。
她指尖一勾，一根红丝疾射而出，缠住他手腕。同时并蒂莲的光从两人接触处亮起，形成一层薄屏障，挡住那些刺。
林小满的黑丝也到了，托住他脚底残存的木板，减缓下坠。
青鸾蹲下，玉笛往下一探，立刻抽回来。笛身前端焦了一截。
“底下全是毒丝。”她说，“碰一下就会烂皮。”
花自谦咬牙，借着苏曼曼的拉力往上挣。他另一只手甩出乾坤袖，百匹蜀锦瞬间展开，缠住上方岩石凸起处，用力一扯。
三人合力，终于把他拉了上来。
他坐在地上喘气，左臂有一道划伤正在渗血。伤口不深，但周围皮肤开始发白。
“毒素进去了。”青鸾撕下一块符纸贴上去，“暂时封住，别乱动。”
苏曼曼蹲下来检查他的伤。她从裙角撕下一小块布，盖在伤口上。那布看起来普通，贴上去后却微微发光。
“这是月老祠求过的绢。”她说，“能护命。”
花自谦看着她低垂的脸，“对不起，我又冲动了。”
“你每次都这样。”她抬头，“以为冲在前面就是保护我们。”
“我是队长。”
“你也是人。”她说，“会受伤，会中毒，会死。”
林小满插嘴：“要我说，你们俩赶紧领证算了，省得每次遇险都上演苦情剧。”
青鸾笑出声：“结婚登记处怕是不敢收他们的材料。”
花自谦没接话，只是看着苏曼曼指尖还在流血。那根拉他上来的丝线断了半截，缠在他手腕上，像条死掉的虫。
“你疼吗？”他问。
“习惯了。”她说，“织霞手发动一次，就要流一次血。”
他沉默了一会儿，从怀里掏出点妆笔。笔尖轻轻点在她右手食指上。
那一瞬间，她脸色好了点。
“改运？”她问。
“止血。”他说，“顺便加点好运。”
林小满啧了一声：“这都能当情侣技能用，服了。”
青鸾站起来环顾四周：“我们不能再这么走了。速度太慢，消耗太大。”
“有什么办法？”林小满问。
“我有个主意。”苏曼曼说，“但需要配合。”
她转向花自谦：“你还能用星盘的力量吗？”
“融合后的能量还在。”他说，“但不能持续太久。”
“够了。”她点头，“我要织一张网，覆盖整个前方区域。你需要用星盘之力稳定空间波动，不然网会被雾撕碎。”
“青鸾负责用音波标记陷阱位置，林小满用黑丝做支撑点。”她继续说，“一旦发现异常，立刻传信号。”
“你要织多大？”青鸾问。
“十步。”她说，“一次性扫清所有隐藏结构。”
花自谦看着她：“你会耗很多血。”
“我知道。”她说，“但总比一个个踩陷阱强。”
没人反对。
花自谦盘膝坐下，掌心浮现出星盘核心部件。银光流转，他双眼逐渐变亮。苏曼曼站到他对面，右手按在腿环上，织霞手彻底激活。
红光从她指尖溢出，七根神丝同时射出，在空中交叉编织。每一针落下，她嘴角就渗一点血。
青鸾吹响玉笛，音波如涟漪扩散。林小满的黑丝迅速连接四周岩壁，形成固定支点。
网渐渐成型。
突然，苏曼曼身体晃了一下。
花自谦立刻伸手扶住她。并蒂莲的光再次亮起，稳住她的气息。
“继续。”她说。
最后一针落下时，整张网爆发出一阵强光。雾被推开三丈远，地面结构清晰显现——
密密麻麻的陷阱，像蜘蛛巢一样分布在整个通道下方。
有些是深坑，有些是翻板，还有些是旋转机关，专门针对脚步节奏设计。
“全看到了。”林小满松了口气。
青鸾收笛：“接下来小心点就行。”
花自谦扶着苏曼曼站起来。她脸色苍白，但还在笑。
“值得。”她说。
“下次别这么拼。”他低声说。
“你不也一样。”她反问。
林小满忽然抬手：“等等。”
她指着前方地面。一块原本平整的地砖，正缓缓升起，露出下面黑洞洞的口子。
“陷阱……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