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猛地抬头，声音绷得像拉满的弓：“符的频率变了。”
花自谦指尖一动，点妆笔已经横在胸前。他没说话，但苏曼曼立刻抬手按住腿环，黑丝微微震了一下。
“不是找他。”林小满脸色发白，“是顺着这根线往回探，想摸到我们位置。”
花自谦转身就走，一步跨到柴房角落，手掌在乾坤袖上一拂，三匹蜀锦瞬间收回。他抬手在三人眉心各点一下，动作快得看不清。
“走。”
门开即合，夜风灌进来又立刻被隔绝。三人跃出后巷，身影贴着墙根疾行。镇子里的灯笼一盏接一盏熄了，像是被人从远处挨个掐灭。
出了青石镇东口，地势开始往下沉。雾气不知什么时候升了起来，湿漉漉地缠在脚踝上。
“东南方向。”苏曼曼低声道，掌心那片银箔还在发烫，“有股味儿，像是烧过的头发混着铁锈。”
林小满摸了摸领口那根透明蚕丝，它正轻轻颤动，像闻到了同类的气息。
他们踩着泥泞小路进了山谷。两边山壁陡峭，树影压下来，连月光都碎成渣。空气越来越重，呼吸时喉咙发干。
花自谦从袖中抽出半匹纱，抖开一披，三人肩膀上顿时落了一层淡青光晕。耳边那些窸窣声立刻小了下去。
“这是什么？”林小满问。
“月老祠挂过的纱。”花自谦收起笔，“专防阴祟乱入梦。”
苏曼曼脱了鞋，赤脚踩进泥里。她闭眼站了几秒，忽然睁眼：“这里有血丝，埋得很深，顺着地下走。”
她往前走了百步，停在一块焦黑空地上。地面裂开几道口子，边缘像是被火烧过又冻住，颜色发紫。
花自齐蹲下，用金蛇缠丝手控住一根细锦线，轻轻卷起地上一缕断丝。那丝黑中带紫，碰到布料时发出轻微的“滋”声。
“咒蚕丝。”他说，“拿骨粉喂出来的。”
林小满皱眉：“这种东西一般只出现在祭坛周边，怎么会散落在打斗现场？”
苏曼曼没回答。她咬破指尖，血珠滴在地上裂缝边缘。织霞手一触，眼前画面闪现——
一个女人背对月光站着，手里提着红灯笼。对面跪着几个黑袍人，手中托着一面幡，上面绣的是并蒂莲，但花瓣全是反写的字。
空中浮出四个大字：女诫为纲。
女人抬起手，烛火晃了一下。下一瞬，其中一名黑袍人突然扑上来抓她的手腕，嘴里喊着“真身交出来”。
她猛地甩手，袖中飞出数十根银针，钉进对方肩颈。那人倒地时，手里那面幡裂开一道缝，飘出一股黑烟。
画面消失。
苏曼曼踉跄后退一步，花自谦伸手扶住她胳膊。
“怎么样？”
“她在反抗。”苏曼曼喘了口气，“他们不只是合作，他们在逼她交出什么东西——她说那是‘并蒂莲真身’。”
林小满看向花自谦：“会不会……和你有关？”
花自谦没吭声。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檀木匣，里面那缕黑丝还在微微扭动。
“继续往前。”
三人重新列阵前行。花自谦走在中间，点妆笔在手腕画了三道痕。苏曼曼走在最前，腿环上的黑丝绷得笔直。林小满居后，双臂垂下，腕间黑丝与苏曼曼那根相连，形成一条感应链。
雾越来越浓，能见度不到三步远。地上开始出现黑色灰烬，像烧尽的布屑，落地就冒一丝火苗，转瞬即灭。
“这些灰……”林小满弯腰捡起一点，“是旗袍碎片。”
苏曼曼点头：“而且是高定款，滚边手法是民国苏绣流派。”
花自谦忽然抬手，止住两人脚步。
前方地面有一串脚印，浅浅的，像是有人走过不久。鞋底纹路清晰，是双高跟。
“女人的。”苏曼曼说，“走得不稳，中间停过两次。”
林小满蹲下检查泥土：“这里有过挣扎。左边有拖拽痕迹，右边地面凹陷更深，说明有人发力对抗。”
花自谦盯着前方：“她不是自愿来的。”
他们顺着脚印又走了五十步，雾中出现一座塌了一半的石屋。屋顶斜插着一根旗杆，上面挂着半截残幡，风吹过来，布角翻动，露出一角血红的并蒂莲图案。
苏曼曼走近几步，忽然抬手示意停下。
“屋里有东西在呼吸。”
花自谦缓缓抽出点妆笔，林小满将体内追踪符压至丹田，黑丝覆上手臂。
苏曼曼没动，只是把腿环上一根备用丝线解下，缠在右手食指上。她闭眼，指尖轻触地面。
一秒，两秒。
她猛地睁眼：“里面有活人，但被封住了神识。身上缠着七道咒蚕丝，胸口贴着一张符，写着‘代偿之契’。”
林小满低声问：“谁？”
“不知道。”苏曼曼摇头，“可他的心跳……和追踪符的频率一致。”
花自谦眼神一紧：“是灰袍男的人脉之一？”
“不止。”苏曼曼盯着那扇摇晃的破门，“这人是诱饵。他们知道我们会来。”
林小满冷笑：“那就别让他们等太久。”
她刚要上前，花自谦抬手拦住：“等等。”
他蹲下身，用笔尖挑起一撮灰烬。那灰在接触到笔尖的瞬间，竟微微泛出蓝光。
“这不是普通的灰。”他说，“是烧过的契约纸。上面签过名字的人，死后魂魄会被牵引进来。”
苏曼曼忽然回头：“你们听到了吗？”
“什么？”
“鼓声。”
两人静下来。
远处传来低沉的鼓点，一下，一下，像是从地底敲上来。每响一次，雾气就往中心收拢一分。
“奇门遁甲里的引魂鼓。”苏曼曼声音变冷，“有人在布阵。”
花自谦站起身：“不是完整的阵，是陷阱。靠声音扰乱方位感，让人自己走进死门。”
林小满握紧手腕上的丝链：“我们现在退，还是冲进去？”
苏曼曼看了眼天色。月亮被云遮住一半，再过几个小时就是月蚀。
“不能退。”她说，“白莲儿撑不到明天。她要是彻底堕化，整个山谷都会变成她的养蛊池。”
花自谦点头：“那就只能抢时间。”
三人重新调整位置。苏曼曼走在最前，每一步都踩得极准。她脚底沾着泥，却像踏着看不见的格子。
林小满紧跟其后，丝链稳定跳动。花自谦断后，手中点妆笔始终未收。
鼓声越来越密。
走到石屋十步外，苏曼曼忽然停下。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印。
泥地上，她的赤足印旁边，多出了一枚小小的红点，像是谁用指甲盖蘸了血，轻轻按了一下。
花自谦看到她脸色变了。
“怎么了？”
她没回答，只是慢慢抬起左手，指尖抚过腿环。
黑丝剧烈震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