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还在爬墙，花自谦的手机就炸了。
不是来电，不是消息，是所有App图标突然集体抖动三秒，然后统一变成一只眼睛——细长，无瞳，边缘裂开几道黑丝状纹路。他盯着看了两秒，屏幕自动熄灭，再亮起时一切正常，仿佛刚才只是错觉。
“你看到了？”他问苏曼曼。
她点头，指尖正按在手腕脉门上，像是在数心跳频率。“不止我们。整个城市的电子设备都在被它‘试触’。”
他们刚拐进主街，一辆共享单车突然自己立起来，车把转动九十度，前轮离地悬停半秒，又“哐当”落地。紧接着，路边三台自动贩卖机同时吐出饮料，瓶身全是黑色液体，标签印着“曼·境 限定款”。
“这牌子什么时候出过饮料？”花自谦皱眉。
“没出过。”苏曼曼走过去捡起一瓶，拧开盖子闻了下，“是血和机油的混合物。”
她话音刚落，身后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六个穿同款灰色风衣的人并排走来，步伐一致，抬脚角度分毫不差，连呼吸节奏都像同步过。最前面那人手里举着手机，直播画面正是他们俩的背影。
“我们上热搜了。”花自谦瞥见弹幕飘过：【真人秀？群演太敬业了吧】【这波行为艺术值一个亿】。
“不是热搜。”苏曼曼冷笑，“是它们在借人类平台做信号中继。你看他们耳朵。”
他细看——六人耳垂内侧都有细微黑线钻入，像耳机线插进了皮肉。
“情绪越焦虑，越容易被接入。”她说，“现在全城人都在刷手机，怕错过什么，反而把自己送上了网。”
花自谦抬手就想开直播解释，却被她一把按住。
“你现在说话，只会让更多人点进来，变成接收端。”
他收手，咬牙：“那你说怎么办？装瞎？”
“不。”她眼神一冷，“我要让它们知道，谁才是真正的源头。”
她转身就走，步子比刚才快得多。花自谦跟上，发现她每一步落地时，脚底都会渗出一丝极淡的红光，像是血在皮肤下游走。那是织霞手的反噬征兆。
路过一家银行，Atm机屏幕忽然闪出一行字：欢迎回家，设计师小姐。
苏曼曼脚步没停，但手指微动，一缕无形丝线探出，顺着地面裂缝钻入地下。几秒后，她眉头一跳。
“找到了。三个爆发点——地铁b3出口、时代广场玻璃幕墙、还有……我工作室外墙。”
“都是你办过秀的地方？”
“准确说，是我最近发布设计稿的取景地。”她语气发沉，“它在复制我的创作路径，用我的美学逻辑降低人类防备。穿黑丝的女人，在这个城市本来就是欲望符号——它挑得好。”
花自谦忽然笑了一声：“所以你现在是被黑丝蹭热度的顶流？”
“闭嘴。”她瞪他，“等会儿要是看到十个‘我’穿着我的衣服在跳大乱斗，别说我认识你。”
他耸肩：“只要她们腿上的丝袜是正品，我不介意多看两眼。”
她懒得理他，加快脚步。可越靠近市中心，异常越多。
公交站牌下的长椅上，坐着七个一模一样的女孩，全都穿着苏曼曼去年秋冬系列的鱼尾裙，黑丝包裹的小腿并拢，脚尖朝内，姿势像展览模特。她们低头看着同一本杂志，封面是苏曼曼的脸，但标题写着《如何成为完美傀儡》。
花自谦绕过去时，其中一人突然抬头，嘴角扯出弧度：“你女朋友……迟早也是我们。”
声音是合成的，像是多人录音拼接。
他没回话，袖口一抖，三匹蜀锦飞出，缠住那七人手腕，猛地一拉——人像沙堆一样散开，化作黑丝团缩回地缝。
“演技不行。”他说，“连我媳妇三分骚都没学到。”
苏曼曼却脸色更白：“它已经在尝试制造‘我’的替身了。不只是外形，是想继承我的影响力。”
“那你得赶紧断它的粮。”
她点头：“先去工作室，删掉所有未发布的图稿，烧了样衣。它现在靠的是残片拼接，一旦切断源数据，复制就会卡顿。”
他们拐进小巷，准备抄近路。刚转角，就看见一辆快递三轮车停在墙边，车厢敞开，里面堆满印着“曼·境”的包装盒。每个盒子封口处都渗出黑丝，像植物根系般扎进地面，连成一片网。
花自谦二话不说，甩出乾坤袖中最后两匹蜀锦，裹住整辆车，再用点妆笔蘸血画火符，指尖一弹——轰！火焰腾起，黑丝焦糊味瞬间弥漫。
可火刚燃起，那些盒子竟自动拆封，里面的高定裙装一件件飘出，裙摆如活蛇扭动，朝四周墙面爬去。不到十秒，整面砖墙被黑丝覆盖，浮现出巨大的苏曼曼半身像，双眼空洞，嘴唇微启，像是在无声播报什么。
“它在建基站。”苏曼曼咬牙，“用我的作品当信号塔。”
她抬手就要毁图，却被花自谦拦住。
“等等。”他盯着那张脸，“你看她嘴型。”
她凝神细看——那唇形，分明在重复一句话：新系列，明日发布。
“它要开秀？”她愣住。
“不。”花自谦冷笑，“它要办葬礼。把你埋进大众认知里，然后顶着你的名字活下去。”
苏曼曼沉默两秒，忽然笑了：“行啊，那我得去现场看看，谁敢偷老娘的t台。”
他们冲出小巷，直奔设计室大楼。越接近，空气越粘稠，像是穿过一层看不见的膜。楼体外墙已经变了样——玻璃幕墙不再是反射天空，而是缓缓流动着黑丝纹理，像某种生物表皮在呼吸。
一楼入口的铁门虚掩着，门缝里不断有细丝进出，如同血管搏动。
“不对劲。”花自谦按住她肩膀，“没人闯入的痕迹，门锁也没坏。它是被从里面打开的。”
苏曼曼盯着门缝，忽然抬起右手，指尖划过空气，一道血线凭空浮现，勾勒出半个《璇玑图》回文符。符成瞬间，周围黑丝震颤，频率紊乱。
“干扰成功。”她说，“趁现在。”
两人贴墙潜行，刚到门前，地面突然隆起一道黑丝脊线，像蛇尾横扫而来。花自谦旋身避开，袖中甩出最后一段护妻神针残柄，钉入地面，金光一闪，暂时冻结了丝线蔓延。
苏曼曼抓住机会，一脚踹开铁门。
门内景象让两人同时顿住。
整个设计室，已经被黑丝织满。
工作台、剪刀、人台模特，全都裹在蛛网般的丝线中。墙上挂着的最新系列样衣，每一件都在轻微晃动，像是有人穿在里面呼吸。地板中央，用黑丝拼出了一行字：欢迎回来，主人。
最诡异的是，那台存着全部设计稿的电脑，屏幕亮着，正在自动播放一段视频——画面里，一个和苏曼曼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坐在工作台前，手持银针，对着镜头微笑：“这一季的主题，叫‘重生’。”
花自谦伸手想去关电源，却被苏曼曼一把拉住。
“别碰任何东西。”她声音发紧，“这屋子已经不是我们的了。它在等我们进来，完成最后一道认证。”
“认证？”
“创作者回归，等于授权续费。”她盯着那屏幕里的“自己”，一字一顿，“它想让我承认——它比我更像我。”
花自谦咧了下嘴：“那它肯定不知道，我媳妇最讨厌别人盗图。”
他猛地抽出断针，指向门口：“先进去，关门，断外联。你负责清数据，我守门。”
苏曼曼点头，抬脚迈入。
就在她踏进门槛的刹那，所有悬挂的样衣同时转向，齐刷刷面对门口，裙摆如花瓣展开，露出内衬上密密麻麻的《璇玑图》暗纹——全被黑丝篡改，回文倒置。
屋内温度骤降。
苏曼曼抬手，指尖血珠凝聚，正要动手格式化主机。
电脑屏幕突然切换，变成她的脸。
屏幕里的“她”歪头一笑，嘴唇开合：
“你确定……要删掉你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