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宁城热热闹闹,转眼就到了正月十八。
下了几天的雪,终于晴了,万里乌云,天气明媚,仿佛空气中都弥散着喜庆的味道。
大清早,巡抚府外已经集结了一支庞大的提亲队伍。
队伍最前面是两名手持铜锣的士兵,铜锣上缠着红布,后面跟着数十名吹鼓手,手里拿着唢呐、笛子等乐器。
紧接着是看不见尾的礼品队伍,数百名身着鲜亮的服饰家丁,他们两人或者四人一组,用火红杠子抬着礼架、礼盒、礼箱抬着各色礼物。
里装着提亲用的彩礼、礼饼、海味、三牲、鱼翅、鲍鱼等各类礼物,这些都是按照提亲风俗准备的,每一样都分量十足。
提亲队伍彩旗飘飘,满大街看热闹的百姓人声鼎沸。
王化贞从巡抚府走出来,春风满面,一身崭新的常服,头戴貂皮帽,身披黑色貂皮大氅,正是毛承杰送给他的元宵节礼物。
和他并排走着的是一位身着崭新道袍的道士。
这道士便是孙道士,他平日里多穿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道袍,今日却换上了一件杏黄色的道袍,显得庄严肃穆。
道袍上绣着八卦图案,腰间系着一条紫色的丝绦,头上戴着一顶九梁巾,手里拿着一把拂尘,面容清癯,目光炯炯,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气派。
此次提亲,原本作为媒人的是师傅孙道士,结果王化贞非要争抢,就只得安排成双媒人,礼节更加隆重。
两人都是面带笑容,相互谦让,最后携手前行。
“好了,队伍都准备好了,咱们出发!” 王化贞一声令下。
紧接着,鞭炮齐鸣,震耳欲聋,离得近的百姓们捂着耳朵远远躲开。
小孩子们却沿路欢笑着,叫闹着,他们还没有见过这么热闹的场面。
两名手持铜锣的士兵便敲响了铜锣开道。
“哐 —— 哐 ——” 的锣声在广宁城内回荡开来,吹鼓手们也奏响了欢快的乐曲,唢呐声、笛子声交织在一起,引得街上的百姓纷纷驻足观看。
辽东巡抚王化贞和孙道士各自登上了家丁牵来的战马,翻身上去,随着提亲队伍缓缓前行。
百姓们围在街道两旁欢笑着议论着,连闺阁绣楼都打开了窗户,往外观看这种盛况,幻想着自己的如意郎君也能够早日来自家提亲。
“你看这队伍多气派啊,真是好福气呀!”
“是啊,是呀!巡抚大人当媒人提亲,多大的面子呀!”
“听说要去锦衣卫千户所提亲,千户所已经摆好了流水席,凡是道喜之人都可以吃饭!”
“真的假的?我们也去沾沾喜气!”
“就你?还是算了吧!去的都是达官贵人,你一个老百姓,让你上桌,你敢吗?”
“说的也是!那么多老爷,见一个磕一个头,光磕头也会累死的,哪里还有力气吃饭?还是算了吧!”
百姓们的议论声中,队伍缓缓朝着锦衣卫千户所的方向走去。
广宁城内的街道宽敞,但今日为了让提亲队伍顺利通过,守城的士兵提前拉起人墙,街上的行人都被引导到街道两侧,给队伍让出了一条通道。
队伍行驶的速度并不快,吹鼓手们的乐曲声一直没有停过,抬礼品的队伍占了一条街。
提亲队伍终于到了锦衣卫千户所千户府院门前。
府院早已大门洞开,门前站了身穿崭新军服的锦衣卫士兵。
这些都是为了这次提亲专门进行换装的,锦衣卫们都非常高兴,千户家女儿喜事,每个人都能得到一身新军装,还能吃到平常想都不敢想的食物,能不高兴吗?
心里高兴,站起仪仗来个格外有精神。
当吹吹打打,鞭炮齐鸣的提亲队伍来到近前时,他们还是被这么庞大的提亲队伍惊呆了——这么长的队伍,这得多少礼物呀!
在他们的震惊中,王大山带领着儿子王文斌出来迎接,后面跟着一众百户,还有他们的儿子们。
每个人都是一身新衣,喜气洋洋,纷纷抱拳迎接提亲队伍中的王化贞。
在鞭炮声中,王化贞和孙道士翻身下马,双方一番客套,被王大山等人引进府邸。
巡抚府的吹鼓手和千户府的吹鼓手各占一边,开始卖力的演奏,引得看热闹的百姓嬉笑围观。
长不见尾的礼聘队伍被人引导着进入后院。
主家双方刚刚落座上茶,开始相互寒暄没几句,就有道贺的人上门来了。
千户府接待管家不断唱名,方方面面的人物陆续到来。
第一个到来的依然是广宁游击将军孙得功,他一身崭新的常服,命人抬着两口大箱子前来道贺。
这可是广宁最有实权的将军之一,管家不敢怠慢,将孙得功引到大厅当中。
孙得功见到王化贞和王大山自然又是一顿奉承,说不尽的吉祥话,将两个人说得眉开眼笑。
毛承杰见到孙得功的这套功夫,他彻底熄灭了直接提醒王化贞的念头,这么圆滑会来事的人,怎么可能让人讨厌?
这么懂事的下属怎么可能会背叛?说出来就是嫉妒他被信任,是在挑拨关系!
他正在胡思乱想,又有大人物前来。
这次以此到来的是监军御史高出、监军御史胡嘉栋、分守辽海道佥事韩初命、辽东兵备佥事牛象干、分守广宁道参议邢慎言。
听到这些名字,毛承杰都震惊了,这五个人可是“五监军逃遁”的主角,他们作为监督人员,广宁失守,不思督战,率先逃走,最后都被下狱处死了。
自己这次提亲怎么来的都是这样的人物呀?
紧接着,又来一名武将,广宁参军江朝栋,他忠于王化贞,在孙得功叛变后掩护其逃亡。
终于有一个忠贞的人前来了,否则,按照后世的评价,这就是一堆战争逃犯聚会了。
其他各地驻守的总兵刘渠、总兵祁秉忠、参将罗一贯主要将领都没有亲自前来,他们不敢擅离职守,只是送上了一份礼物。
再后来到的,都没有听说过,不过也是各方面的头头脑脑。
有分量的官员被迎接到大厅当中见证提亲过程,其他恭贺的人员,被王文斌等引到宴席处直接坐下等待开席。
见到客人到的差不多了,王化贞放下茶碗,朗声道:“王千户,听闻王家有女年方二八,正值年华,又和我外甥毛承杰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今日,和孙道长一同前来提亲,还望应允呀!”
王大山拱手道:“两个孩子情投意合,我们作为父母自然非常高兴!巡抚大人和孙道长亲自上门提亲,我怎么敢有不应允之理!”
“好!既然王千户同意了,我们就是亲家了,按照“六礼”,我们只能先纳采,可现在是特殊时期,各方面条件都不充分,我们简化一下流程可好?”
“全凭巡抚大人吩咐!”王大山笑着说,都是提前沟通好的,只不过是流程上说明白而已。
“好!那我就做主了,将纳采、问名、纳吉和纳征一次全办了,虽然简化了流程,但咱们各项礼节不能少,来人称上婚书、礼书!”
紧接着,制作精美的婚书和厚厚的一摞子礼书被人用红色漆盘端上来。
王大山象征性的翻看一下,按照“六礼”中该有的流程简化履行,一套程序走完,满堂喝彩,纷纷恭贺两家喜结连理。
在众人的见证下,毛承杰和王文仙算作正式定亲,等待合适的时候再定期和迎亲。
在吹鼓手们欢快的乐曲,整个千户府一片欢腾。
千户府的酒宴非常丰盛,口味也都是着名饭店的掌厨杰作,让宾客们大饱口福。
王化贞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甚是得意,这场提亲,他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师傅孙道士虽然风头让王化贞给抢去了,但很多官员听说他的身份也都非常给面子,纷纷向他敬酒,这个老酒鬼喝得也非常高兴。
毛承杰为了让看热闹的百姓也沾沾喜气,专门从系统当中购买了很多水果糖,派了几个人大把大把洒向百姓,给自己的喜事增添了一段热闹非凡的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