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嫂子就被他们关在前面的那个园区里。”
阿泰猫着腰挪到刘浩然的边上，迷彩服上沾着的泥点子还带着新鲜的草汁味。
他说话时朝园区方向努了努嘴，
“您看那栋三层小楼没？窗户口挂着件红裙子...”
缅北的丛林里潮气重得能拧出水，蚊子跟轰炸机似的在耳边嗡嗡作响，刘浩然却跟钉在地上似的，举着望远镜的手稳得能架得住绣花针。
望远镜对着三四公里外的园区，连围墙上铁丝网的锈迹都清晰可辨。
刘浩然眼皮都没抬一下，手里的望远镜慢悠悠地扫过园区：“瞎咋呼什么？就你这眼力劲，当年在靶场能脱靶脱到隔壁靶位去，还好意思说认得出红裙子？”
阿泰摸摸鼻子，嘿嘿笑了两声：“还是大哥您厉害，不过话说回来，大哥，咱们真不去救嫂子啊？”
他说着就往腰间摸了摸，那里别着把军刺，这是他的宝贝疙瘩，据说削铁如泥，切个椰子跟玩似的。
旁边的张大来正趴在一块大青石后面，狙击枪的枪管裹着伪装网，枪口稳稳地对着园区方向。
“就是啊大哥，再等下去，万一嫂子饿瘦了咋办？嫂子以前老说，她最烦减肥了，说您就喜欢她脸上有点肉的样子。”
刘浩然放下望远镜，往手心里吐了口唾沫，搓了搓：“不救。我不能坏了媳妇的事。”
他顿了顿，眼神往园区方向飘了飘，
“正常来说，前天她就应该被营救出去了，现在看这景象，应该是我媳妇在布局。你们以为谁都跟你们似的，遇到点事就咋咋呼呼？菲菲没读过军校，在家里与老爷子玩沙盘推演，差点拿了全军第一，老爷子刚开始不服气，叫了多少老参谋来家里，都被她忽悠得团团转，就这园区里这群货，还不够她塞牙缝的。”
阿泰挠了挠头，一脸困惑：“大哥，你和嫂子是有心灵感应吗？她想啥难道你能知道？”
“放屁，怎么可能完全知道，我只是在猜测而已。”刘浩然瞪了他一眼，
“不过你还别说，当年我在边境执行任务，有次遇到埋伏，子弹擦着头皮飞过去，我就感觉后背一阵发凉，后来回去了才知道，那天菲菲在家坐立不安，非得让我爸给我打电话，说总觉得不对劲。按我们家老爷子的尿性，自己的儿媳妇被绑架了，早就发兵救援了，这个电诈园区早就鸡飞狗跳了，不可能没有动静！”
他这话可不是吹牛，刘老爷子那是出了名的护犊子，如今王菲出事，老爷子要是知道了，那还不得掀了这园区的屋顶？
张大来这时候终于从瞄准镜上挪开视线，他皱着眉头问：“那我就有点想不明白了，大哥。按你刚才分析的，嫂子被他们绑架了，通讯工具是不可能给嫂子使用的，那你说，嫂子是怎么联系到上头的？”
他这话一出，阿泰也跟着点头：“对啊大哥，嫂子总不能飞鸽传书吧？再说这地方鸟都不拉屎，哪来的鸽子？就算有，估计也得被园区里的人抓去炖汤了。”
刘浩然往地上一坐，从背包里摸出个水壶，拧开盖子喝了一口，这水壶是军绿色的，看着不起眼，却是当年王菲亲手给他刻的花纹，壶底还刻着个“然”字。
他咂咂嘴：“刚才我也在想你问的这个问题，我他娘的也想不明白啊。”
他挠了挠头，顿了顿，又想起件事，
“别说我家老爷子了，就算是我之前军团里的那几个小崽子，知道了他们嫂子被绑架了，也不可能按耐得住啊，怎么着，也会把这个地方给闹上一闹的！”
那几个小崽子当年在军团里，那可是把刘浩然和王菲当亲哥亲嫂子看，王菲经常给他们带吃的，有次一个新兵想家，还是王菲陪着聊了半宿电话，把那新兵说得眼泪汪汪的。
“阿泰，你和大哥讨论的事，能不能说的再简单点，我这脑子转不过来啊！”
张大来揉了揉太阳穴，他这人啥都好，就是脑子有时候不太灵光，当年在军团里，战术演练他总是最后一个弄明白的，但论枪法，那是没话说，百发百中。
阿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你都听不懂？说白了就是，嫂子可能没咱们想的那么惨，她可能在演戏呢，想把这园区里的大鱼都钓出来。就跟咱们小时候钓鱼似的，得先放线，让鱼以为自己占了便宜，等它咬稳了钩，再猛地一提，准跑不了。”
刘浩然瞥了阿泰一眼：“还学会打比方了。不过你说的也差不多。”
他转向张大来，
“阿来，你不用想明白，你也不需要听我和阿泰的分析，你只需要在我下令的时候，用你手里的枪点名就好！”
张大来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他最爱干的就是这事。
“好嘞，这就简单多了！”
他说着又把眼睛凑回了瞄准镜，
“不过，大哥，你说嫂子知道你还活着吗？”
这话一出，刘浩然的眼神暗了暗，
“咱们出事的那会，估计菲菲会怀疑过，但是，咱们不是搞了个狸猫换太子嘛，用了十多具面目全非的尸体替咱们入了烈士陵园，所以，唉，我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知道我还活着。”
刘浩然的声音低了些，
“而且，到现在，都过了十多年了。秦老那个时候的工作，连我家老爷子都不清楚，我估计你嫂子就更不清楚了，毕竟，咱们只会服从秦老的命令。”
阿泰这时候插了句嘴：“大哥，您也别想太多。嫂子对您那心思，那可是日月可鉴。当年您在军团里出任务，一走就是大半年，嫂子就每天给您写一封信，攒了满满一箱子，说等您回来给您个惊喜。结果您回来那天，她激动得把箱子都打翻了，信撒了一地，当时您俩蹲在地上捡信，笑得跟个孩子似的。就冲这，嫂子肯定还惦记着您呢。”
“对了，大哥，我觉得你分析得对，到现在为止，咱们都没收到来自秦老的命令和消息，我觉得八成就是你想的那样，嫂子估计在布个什么局！”
阿泰越说越兴奋，
“说不定嫂子早就联系上秦老了，就等咱们配合呢！”
刘浩然听着这话，心里也舒坦了不少，
“阿来啊，你这小脑袋越来越灵光了，可以，终于想到了最关键的点了！秦老，是不会对我家媳妇见死不救的，所以，咱们现在继续静观其变！”
他掐了根带着露水的草咬在嘴里，又补充道，
“不过也得做好准备，菲菲虽然聪明，但毕竟是个手无寸铁之人，万一有啥突发情况，咱们也能随时顶上。”
他说着就从背包里掏出几块肉干，递给阿泰和张大来：“先垫垫肚子，想当年在沙漠里执行任务，就靠这玩意儿撑了半个月，回来后菲菲心疼得不行，给我炖了只老母鸡，那汤鲜得，我现在想起来都流口水。”
张大来接过，啃了一口，含糊不清地问：“那大哥，如果后面真打起来了，咱们动不动手？”
他说着就摸了摸狙击枪，手痒得不行。
“阿来，让你别思考这样的问题！好好盯着！”
刘浩然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已经盘算开了，要是真打起来，他得先把王菲身边的守卫给解决了，然后带着王菲撤到安全地带，至于那些园区里的杂碎，让阿泰、张大来和其他兄弟们收拾就行，以他们的本事，收拾这些人跟收拾小鸡仔似的。
“噢，好的，大哥！”
张大来赶紧应着，又把眼睛凑回了瞄准镜，嘴里还小声嘀咕着，
“我就是问问嘛，这不是怕手生了嘛。想当年，我闭着眼睛都能打中靶心，现在要是长时间不练，回头嫂子该笑话我了。”
阿泰在一旁听着，忍不住笑了：“就你那枪法，就算再歇个十年八年，也比园区里那些歪瓜裂枣强。不过话说回来，等咱们的任务完全结束后，咱们得让嫂子给咱们做顿好的，我可想嫂子做的红烧肉了，那味道，比五星级酒店的大厨做的还香。”
刘浩然也笑了：“就你嘴馋。等回去了，让菲菲给你做一大锅，让你吃个够。不过前提是，咱们的任务得顺利完成，不能出任何岔子，不然别说红烧肉了，估计咱们就真得烈士陵园见了。”
“土炮，土炮，你那俩复眼是摆设啊？刚才那三个人嘴里，是不是飘出来‘王菲’俩字了？”
一只油光水滑的红棕蠊正趴在一条死了的蚯蚓身上。
土炮的复眼里闪过一丝“你居然怀疑我”的愤怒：“你当我是刚从卵鞘里爬出来的雏儿啊？何止提到了，中间那个穿花衬衫的男的，唾沫星子横飞的时候提了不下三次！要不是我反应快缩了缩脖子，差点被他那咖啡味的口水溅到——说真的，人类喝的那玩意儿一股子焦糊味，也就他们自己觉得高级。”
土飞机“嗤”了一声，前肢把蚯蚓的脑袋给切了下来，
“那咱俩还愣着干嘛？赶紧报告主子啊！这种涉及‘顶流’的情报，晚一秒钟都可能错过主子赏的烧烤！你懂的。”
土炮原地打了个转，六条腿有点不自在地扒拉着旁边掉落的树皮，
“好是好……等等，土飞机，还是你来向主子报告吧。我刚才偷偷试了下意念传输，也就勉强能让两公里外的小妾打个喷嚏，距离主子那边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它这话半是无奈半是酸，毕竟谁不想在主子面前露一手。
土飞机顿时僵住，触须也耷拉下来半截，
“额……我试试？不过先说好了，我也没多大把握。上次在山里给主子报信，也就传了三公里就断了，还被主子用意念'安慰了'，到现在我的触须尖都还麻着呢。”
“真是气人！”
土炮用后足猛蹬了下，溅起几粒灰尘，
“为啥花蝴蝶那小娘们就能达到那么远的意念传输距离？上次听她队里的德国小蠊说，她隔着八公里都能给主子传消息，还能顺带描述清楚沿途有哪些好吃的水果和动物，那细节说得，比主子自己去看都清楚！”
“你以为人家那是白来的？我听说，那应该是花蝴蝶消耗寿命才换来的能力，咱们能比吗？”
“可大家都是蟑螂啊！”
土炮头上的两根触须差点缠在一起，
“虽然品种不一样，我是美洲大蠊，你是红棕蠊，她是德国小蠊，但说到底都是带壳的、会爬的、能扛住杀虫剂的主儿，差距咋就那么大呢？上次主子赏了块烤后腿肉，花蝴蝶凭着意念传得快，愣是多分到了半块皮，你说气不气？”
土飞机用前足摸了摸自己的触须，叹了口气，
“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花蝴蝶不仅天赋高，还肯下苦功。你看她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对着土里的蚂蚁窝练意念，能让蚂蚁排着队给她搬虫卵，那控制力，咱们这辈子估计都赶不上了。”
“行了行了，不说她了，越说越气！”
土炮不耐烦地打断它，
“现在关键是主子那边联系不上。我估计，咱们距离现在主子已经超过五公里了。”
土飞机飞到树梢看了看，
“五公里……那我的意念肯定够不着了，上次在三公里外就断了信号，还差点被一只雀雀把给我吞了。”
“这样吧，土炮”
土飞机眼珠子一转，
“你在这继续盯着，我能飞，我赶紧过去报告主子！”
它说着张开翅膀扇了扇，虽然翅膀上还沾着点昨天蹭到的菜叶渣，但扇动起来倒也还算有力，
“你别看我平时爬得慢，真要飞起来，比苍蝇蚊子啥的快多了，昨天追一只带血玛丽的蚊子，我愣是把它逼到了蜘蛛网里，那速度，没谁了！”
土炮有点不放心地瞅了瞅它的翅膀：“你确定你能行？这一路上可不太平，你这一飞，万一被那几头臭鸟给盯上，别说报告主子，能不能活着到地方都难说。”
“放心吧！”
土飞机拍了拍胸脯（如果蟑螂有胸脯的话），
“我的红棕蠊小队会跟我一起过去，虽然它们平时笨手笨脚的，但关键时刻还是能起点吸引火力的作用的。”
“那你的红棕蠊小队呢？”
土跑四处瞅了瞅，没看到其他蟑螂的影子。
“早就让它们在树上待命了！”
土飞机得意地晃了晃触角，
“刚才过来的时候我就吩咐了，让它们时刻盯着空中，现在估计已经打通了一条‘绿色通道’了，保证我一路畅通无阻。不像某些蟑螂，出门就带自己一个，遇到点事连个帮忙的都没有。”
土跑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那……那你们快去吧。还有，如果万一遇到那种专门抓蟑螂的‘捕虫盒’，里面放着香喷喷的诱饵，你那帮小队还能先去探探路，你别傻乎乎地钻进去了。”
“知道知道，你以为我跟你似的。”
土飞机说着，抬头抖了抖触须，
“喂！都出来，走了，有重要任务！”
土炮一脚踹了过去，让土飞机省了助跑就起飞，“行，你快去！这里我盯着，你放心！保证把那三个人的一举一动都记下来，他们就算是掉根头发，我都能给你数清楚有多少根分叉。”
“嗯，辛苦你了！”
土飞机又叮嘱道，
“尤其要注意那个提‘王菲’的男的，他要是再提别的名字，或者往咱们这边看，你就赶紧躲，千万别被发现了。咱们蟑螂的生存法则第一条：低调，低调，再低调，除非有剩饭的时候。”
“知道了，知道了，比我妈还啰嗦！”
土炮不耐烦地挥了挥前足，
“快走吧，再不走，等会儿那三个人走了，咱们这情报就白弄了，到时候别说烤肉了，烂菜叶都薅不着。”
“走了走了！”
土飞机对着红棕蠊小队喊了一声，
“都跟上，目标：主子所在地！”
土炮继续趴在草丛里，看着土飞机消失的方向，又扭头瞅了瞅不远处还在聊天的三个人，用前足摸了摸触须，嘀咕道：“哼，等我回去了，也得好好练练意念传输，下次非得抢在花蝴蝶前面给主子报信不可，到时候也让她尝尝只能看着我多分半块皮的滋味！”
说着，它又往腐叶的下面缩了缩，继续死死盯着那三个人。
\"哎哟，主子，终于联系上你了！\"
\"土飞机，你说，啥情况？\"
\"我和土炮好像碰到您的老丈人了！\"
\"啥？！！\"
脑子里，土飞机的意念还在不断传来，李小二却被弄得有些凌乱起来了！
\"土飞机，大白天的你说什么鬼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