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还在卷，孤塔顶端的金光渐渐收敛，像被什么缓缓吞了进去。颜洛汐站在背风处的岩壁下，指尖仍残留着符纸燃烧后的温热。她低头看着掌心，那层金焰早已熄灭，只留下一圈暗红印记，像是烙进皮肉里的纹路。
她没说话，只是蹲下身，走向三具化作沙堆的残躯。膝盖压进粗沙，她伸手拨开表层，指尖触到一丝异样的凉意——不是沙，是某种凝固的能量残渣，泛着灰白光泽，像烧尽的骨粉。
“系统。”她低声，“扫描这些残留物，比对上一刻记录的符文结构。”
【正在解析……匹配度97.3%，确认为同源符咒体系。能量波频与‘灰塔会’标记共振一致，误差值低于0.5%。】
她眉心微动，又问：“有没有可能只是冒用？”
【不排除，但符咒激活方式、自爆节奏、体内经络引导路径完全标准化，非个人行为，属组织级训练成果。】
她缓缓站起，转身看向小灵。孩子仍昏睡在轩辕凌臂弯里，手腕上的印记黯淡如熄火的炭，皮肤冷得不似活人。她俯身探他脉搏，跳得极慢，像是被什么拖着走。
“他又用了不该碰的东西。”陈游侠靠在石缝间，左臂重新包扎过，声音沙哑，“那种自爆体，不是江湖散匪能养出来的。他们不怕死，动作却规整得像军营操练。”
颜洛汐点头，目光落在地上七具倒下的恶徒身上。他们被瞬移击溃时的姿态还留在记忆里——不是乱滚，不是抽搐，而是统一侧身、护头、蜷腿，仿佛受过专门的倒地规避训练。
“你记得他们轮替进攻的顺序吗？”她问陈游侠。
“三人为一组，攻守交替，间隔七步。”他闭眼回想，“刀势不求杀伤，专逼人换位。有人退，立刻有人补空，节奏像鼓点。”
她眼神一沉。这不是打斗，是演练。
她抬手按向眉心，试图再次开启心灵洞察，可识海刚一震荡，便传来针扎般的刺痛。精神力还没恢复，强行使用只会伤及本源。
“别试了。”轩辕凌忽然开口，声音低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那首领已带伤撤退，此刻追击，未必不能截下。”
她看向他。他靠着岩壁坐着，脸色苍白，嘴角还挂着血痕，可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如刃。
“你想去？”她问。
“放任敌首逃遁，后患无穷。”他说完，撑剑欲起，手臂却猛地一颤，剑尖插进沙地，整个人晃了一下。
她伸手扶住他肩头，感受到肌肉紧绷如铁。“你现在连站都站不稳。刚才那一战，我们耗尽了最后一张底牌。”
他盯着她：“你说的底牌，是指那张符？”
她没否认。掌心的红痕还在隐隐发烫，像是提醒她付出的代价。
“十年气运。”她轻声说，“不是虚言。”
陈游侠睁开眼：“所以现在不是追人的时候。”
“也不是硬闯的时候。”她转向孤塔。塔顶的光晕已经平息，但布囊中的碎片仍在震动，频率与之前不同，不再是急促的预警，而是一种缓慢的、规律的脉动，像心跳。
她取出碎片，裂纹深处那行古字依旧模糊不清，像是被封印了一部分。她试着用指尖摩挲表面，想唤醒更多线索，可什么也没发生。
“他们在引我们进去。”她忽然说。
“谁？”陈游侠问。
“灰塔会。”她将碎片收回布囊，“首领临走前说‘报信灰塔会’，不是求援，是汇报。他们知道我们会来，甚至……可能希望我们来。”
轩辕凌皱眉：“你是说，这场伏击是安排好的？”
“不是全部。”她摇头，“但他们利用了我们的必经之路。这些人不是为了抢碎片而来，是为了试探——试探我们的实力，试探系统的反应，试探小灵的能力极限。”
她回头看了一眼孩子。小灵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嘴唇微动，似乎又要说什么，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住，终究没能出声。
“他们知道他会预警。”她声音低了几分，“所以用了自爆符咒，强行干扰他的感应。这不是偶然，是针对。”
陈游侠沉默片刻，忽然道：“我走南闯北十几年，从没见过哪个江湖组织敢用活人当符引。那三个人，死前毫无挣扎，像是早有准备。”
“说明组织等级森严。”她接话，“底层服从命令，高层掌握战术。首领右腿有旧伤，却能指挥全局，说明他在队中地位极高，且受过系统训练。”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这不是临时拼凑的团伙，是长期潜伏的势力。他们盯神器碎片已久，甚至可能……比我们更早知道封印松动的时间。”
轩辕凌盯着她：“那你打算怎么办？放弃追击？”
“不。”她站起身，拍掉裙摆上的沙粒，“我们不追人，我们找门。”
“门？”
“小灵说‘门要开了’。”她望着孤塔入口那道裂开的石缝，“他们想让我们进去，那就进去。但不是盲目闯，是设局反查。谁想开门，谁就会露脸。”
陈游侠缓缓点头：“你是想，以我们为饵？”
“准确说，是以碎片为饵。”她将布囊系紧，挂在腰间，“他们要的是神器之力，只要碎片还在，他们就不会真正撤离。与其被动应战，不如主动布防。”
轩辕凌还想说什么，却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他抬手擦去嘴角渗出的血丝，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你先歇着。”她说，“接下来的路，不需要你冲在最前。”
“我是帝王。”他盯着她，“不是累赘。”
“你现在是个伤员。”她语气平静，“在这里，身份不重要，谁能战，谁就上前。”
他盯着她看了许久，终于缓缓松开握剑的手。
“好。”他闭上眼，“由你定策。”
她没再说话，转身走向遗迹入口。风从塔内吹出，带着一股陈年的尘土味，还有某种难以形容的金属气息，像是锈铁，又像是冷却的熔浆。
她在距离石门五步处停下，蹲下身，用手扫开地面浮沙。底下露出一块刻满纹路的石板，中央有个凹槽，形状与她手中的碎片极为相似。
“这里原本就是存放碎片的地方。”她低声道。
陈游侠走近查看：“可封印已经破了，为什么还要设陷阱引人来？”
“因为完整的封印不止一道。”她站起身，“这只是第一层。真正的核心，还在里面。”
她回头看向三人：“我们暂时不深入。就地休整，恢复体力。我布一道隐息阵，遮掩小灵的气息。你们轮流警戒，重点盯住那条撤退路线。”
“你呢？”陈游侠问。
“我去查点东西。”她从袖中取出一枚铜片，是系统刚具现的“灵纹探针”，能在不触碰的情况下读取物体残留信息。
她走向那块石板，将铜片贴在表面。片刻后，铜片微微发烫，浮现出几道交错的线条——是某种地图残影，指向塔内深处三个不同方位。
其中一个标记旁，刻着两个小字：**灰塔**。
她瞳孔一缩。
系统忽然震动：【警告，检测到远程窥视信号，来源不明，持续时间三秒，已中断。】
她猛地抬头，望向远处沙丘。
风正卷着黄沙掠过地平线，一道模糊的黑影一闪而逝，像是有人站在高处，静静注视着这座孤塔。
她握紧铜片，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那道影子没有停留，转身离去，步伐稳健，不疾不徐，仿佛早已知道她看不见他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