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洛汐的膝盖深陷进碎石之中，掌心抵着冰冷的地面，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没有倒下，哪怕全身每一寸筋骨都在发出断裂前的哀鸣。铃铛仍紧握在左手中，紫光内敛，宛如一块温润的玉石，却沉重得让她手臂微微发麻。
她知道不能停。
老者还在喘息，那口浊气断断续续，可只要他还有一丝力气，就不会放过她。她撑着石碑缓缓起身，动作迟缓，每一下都像是从泥沼中拔脚。站直的瞬间，胸口猛地一窒，喉间涌上一股腥甜，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镇魂铃·二阶。”她低声念出这几个字，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却一字一顿地送入空气，“它能封你灵脉，震你神识，让你尝尝——被人操控的滋味。”
老者的眼皮跳了一下。
他原本低垂着头，此刻慢慢抬了起来，浑浊的眼珠死死盯住她手中的铃。那眼神起初是讥讽，继而转为审视，最后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
颜洛汐将铃举到胸前，指尖抚过表面新生成的暗金纹路。这触感比之前稳实得多，仿佛内里藏了一股沉睡的力量，只等她一声令下便会苏醒。
她没再往前走。
只是站着，脊背挺直，像一根钉入地面的桩。
“你刚才想杀我。”她说，“用精血凝芒，直取眉心。你以为我撑不住了，对不对？”
老者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没说话。
“可你忘了。”她微微侧头，目光如刀刮过对方的脸，“现在不是你控人，是我控局。”
话音落下的刹那，她将一丝灵力注入铃身。
无声无息。
没有响动，也没有光芒暴涨。但岩窟内的空气骤然一沉，仿佛被无形之手攥紧。老者猛然闷哼一声，双手抱住头颅，额角青筋暴起，一缕鲜血顺着眉骨滑下。
他瞪大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不可能……这铃不该有反噬之力……”他咬牙挤出几个字，声音颤抖。
“你不信？”颜洛汐冷笑，“那你再试一次。”
老者呼吸一滞。
他确实动了念头。舌尖已被咬破，精血在口中积聚，只待凝聚成刃便要射出。可就在那一瞬，他体内某处传来剧痛，像是神识被狠狠扯动，眼前一阵发黑。
他没能出手。
镇魂铃的威能不只是防御，它已形成压制场域——任何带有恶意的精神攻击，在触及她的瞬间都会被反弹回施术者自身。
颜洛汐看穿了他的犹豫。
“你现在连动手都要想三遍。”她声音很轻，却字字扎心，“怕了吧？怕下一秒脑子就炸了，怕从此疯癫，怕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
老者喉咙滚动，眼中戾气翻涌，可那股凶狠再也撑不起气势。他的手撑在地上，指节发白，却迟迟没有发力。
他知道她在虚张声势。
他也知道她未必真能再战。
可问题是——他不敢赌。
他一生靠控心术驭人，靠恐惧立威。如今对方手中握着能反制他手段的法宝，哪怕只有一击之力，也足以让他寸步难行。
颜洛汐察觉到了他的僵持。
她没逼进一步，也没放松戒备。右手悄悄移向腰侧，那里藏着一枚系统具现的小型符箓，能量仅够发动一次短距瞬移。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用。用了，就意味着认输，意味着放弃眼下好不容易夺来的心理优势。
时间一点点过去。
岩窟内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呼吸声。
忽然，老者动了。
他不是扑上来，也不是施展术法，而是猛地抬起左手，五指成爪，狠狠拍向自己的胸膛！一道灰黑色的符印从他皮下浮出，瞬间蔓延至脖颈，双眼迅速充血，气息陡然暴涨。
颜洛汐瞳孔一缩。
他在激发禁术！
“你还敢拼命？”她厉声喝道，同时将全部残余灵力灌入镇魂铃。
紫光一闪。
一圈涟漪自铃身扩散，直冲老者面门。
那人身体猛地一震，正欲催动的禁术戛然而止，胸口符印黯淡了一瞬。但他嘴角却扬起一抹狞笑，嘶声道：“你以为……这就完了？我早就在你脚下埋了引子——”
颜洛汐心头警铃大作。
她低头看向脚边地面，果然发现几道细微裂痕正悄然延伸，隐隐透出红光。
阵法残余？
不，是陷阱！
她立刻后撤一步，可动作刚起，脚踝却被一股无形之力缠住。低头一看，竟是地底钻出的黑色丝线，细若蛛丝，却坚韧异常，正迅速往上攀爬。
老者哈哈大笑，笑声沙哑刺耳：“你说我怕你？可你根本不知道——我从来就没指望赢你！我只是要拖着你，一起毁在这里！”
颜洛汐咬牙，左手铃铛再次震动。
紫色波纹扫过脚踝，黑丝“嗤”地一声化为飞灰。但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头顶岩壁突然裂开一道缝隙，一团赤红火球轰然砸落！
她翻滚避让，肩伤撕裂，鲜血再度浸湿衣料。
火球落地炸开，热浪席卷四周。她勉强稳住身形，却发现那火球并未熄灭，反而在地面蜿蜒爬行，如同活物般朝她逼近。
“这是……业火引？”她心头一凛。
系统在识海中响起：【警告，检测到高危燃灵阵激活，持续燃烧使用者精元，建议立即脱离范围。】
她没动。
脱离意味着退让，一旦退，气势就会崩。
她站在原地，举起镇魂铃，对准那团火焰。
“你想烧我？”她盯着老者，“那就看看——是你这火厉害，还是我的铃更胜一筹。”
铃身微震。
这一次，不再是无声波动。
一声极轻的“嗡”鸣荡开，如风拂铜铃，清越却不张扬。可那团业火刚一接触声波，竟剧烈扭曲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撕扯，火光由红转灰，最终“噗”地熄灭，只剩一缕焦臭味弥漫空中。
老者笑容僵住。
他瞪着那堆残烬，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这一招是他压箱底的手段之一，曾焚杀过三名同阶强者，如今竟被一记轻响轻易破去？
“你……到底做了什么？”他声音发颤。
颜洛汐缓缓抬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冷意如霜。
“我说过了。”她握紧铃铛，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抖，“现在的你，连让我认真对待的资格都没有。”
她往前踏出一步。
地面裂痕停止蔓延。
老者坐在地上，双手撑地，呼吸急促，眼神第一次流露出真正的惧意。他不是怕死，而是怕失控——怕自己引以为傲的手段在她面前不堪一击，怕这座由恐惧构筑的王国正在崩塌。
“你不可能……这么强……”他喃喃道，像是在说服自己。
颜洛汐没回答。
她只是将铃轻轻一晃。
半寸距离，无声震荡。
老者猛然抱头，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额头血管突突跳动，嘴角溢出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