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层裂开的声响越来越密，裂缝深处传来的震动让脚下不断晃动。颜洛汐瞳孔一缩，右手猛地抬起，掌心贴住小灵后背，将他整个人往船舷方向带了半步。
“退！”她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
轩辕凌剑尖一偏，横移三尺，左臂护在小灵身前；慕容尘已跃上侧方浮冰高处，刀锋斜指黑袍人咽喉，脚步未动，气息却已锁死对方右腿。
那团幽蓝火焰正顺着冰缝向下流淌，像活物般蜿蜒而行。裂口深处，某种庞大的轮廓缓缓移动，激起水下暗流翻涌。冰面震颤频率加快，细碎碎冰接连崩落。
颜洛汐盯着黑袍人站姿，呼吸微凝。他的右腿仍在微微发颤，刚才那一击并未完全化解，可左足落地时的调整时间比之前长了半息——旧伤发力受限，体力正在下滑。
系统界面一片灰暗，能量条彻底归零。她闭了闭眼，识海中残留的刺痛仍未消散，但思路却异常清明。
“他不是要杀我们。”她低声说，“他在唤醒东西。”
轩辕凌目光一闪：“所以不能让他再踏出一步。”
“不。”颜洛汐摇头，“他已经踏出去了。现在要拦的，是下面的东西。”
话音未落，黑袍人双臂猛然张开，掌心朝天，口中虽无声，但那股低频旋律再度浮现，在众人脑中震荡回响。这一次不再是完整曲调，而是断续的音节，如同某种召唤的残章。
慕容尘眉头一皱，耳侧铜铃轻轻一震，发出微不可闻的嗡鸣，将杂音隔开一线。
“他在等共鸣。”颜洛汐忽然开口，“刚才的铃声打乱了他的节奏，但他没停。说明……他已经不需要完美施法，只要一个引子就够了。”
“那就是这火。”轩辕凌盯着那团渗入冰层的幽蓝光芒，“毁掉它。”
“来不及。”她目光落在黑袍人右腿上，“火只是媒介，真正启动的是他的动作——每次跃起，都是向深渊传递信号。”
她抬手，从袖中取出最后一枚共鸣铃。铃身已有裂痕，边缘磨损，显然是之前战斗中残留下来的。
风掠过海面，卷起碎冰四散飞溅。她手腕一抖，将铃铛抛向远处一块孤立浮冰。
铃落地轻响。
黑袍人眼神微动，身形一转，果然朝那方向迈步逼近。
“来了。”颜洛汐屏息。
对方右腿微屈，肌肉绷紧，正是起跳前兆。
“等他离地瞬间。”她传音入密，“攻左足落点。”
话音未落，黑袍人腾身而起，右腿率先发力，周身符文再度暴涨，数十道虚影同时闪现，真假难辨。
轩辕凌剑光如电，直取中路本体；慕容尘却矮身疾冲，刀锋贴着冰面向左侧预判位置横切而去。
黑袍人尚未落地，左足刚触冰面，刀锋已至脚踝。
他身体一滞，强行扭转重心，落地时踉跄半步，右腿支撑不稳，膝盖重重磕在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幽蓝火焰剧烈晃动，几乎熄灭。
“有效。”慕容尘收回刀，指节渗血，声音却冷。
颜洛汐没有放松。她盯着那团火，发现它虽摇曳不定，却仍在缓慢流动，继续向更深处蔓延。
“一次打断不够。”她说，“他还能再起。”
果然，片刻后，黑袍人缓缓撑起身子，动作迟缓，呼吸略显粗重。他站在原地，没有立刻进攻，而是低头看着自己的右腿，仿佛在确认什么。
“他在评估伤势。”轩辕凌低声道。
“也是在重新计算节奏。”颜洛汐握紧手中罗盘。裂纹中的暗红液体已经干涸，表面古字“祭引”也不再发烫，但她仍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牵引力，来自冰层之下。
她忽然想起昨夜小灵梦中哼唱的那段调子——与眼前这股旋律截然相反，像是对冲的频率。
而现在，那股反向的声音消失了。
小灵蜷缩在船舱角落，额头冷汗涔涔，唇色发青。他手臂上的青痕止于肘部，却隐隐搏动，如同有生命般起伏。
颜洛汐快步走过去，蹲下身，将掌心覆在他手背上。温度很低，脉搏微弱。
她把那枚残破的共鸣铃放进他掌心，用自己的体温裹住他的手指。
“坚持住。”她低声说。
小灵睫毛轻颤，嘴唇微动，吐出几个破碎音节：“门……关不住……它想出来……”
她心头一震。
不是关闭，而是封印松动。黑袍人不是在阻止他们进入，是在防止里面的东西逃出来。
可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候？
她抬头看向黑袍人。对方正缓缓抬起右手，指尖划过左肩衣料，露出一道陈年疤痕——形状奇特，呈环形，像是某种烙印。
她记起来了。
在相府藏书阁的残卷里见过类似的标记，记载为“守陵契”，是远古时期被献祭者才会留下的印记。一旦签下，魂魄永世不得解脱，唯有完成守护使命才能终结。
也就是说，这个人早已不是活人。
他是被契约束缚的亡者，职责就是阻止任何人靠近泣渊遗冢。
而现在，他之所以拼命施法，并非出于敌意，而是……职责所在。
“他不是敌人。”她站起身，声音冷静，“他是守门人，和我们一样，被困在这里。”
轩辕凌皱眉：“所以他宁愿死也要拦住我们？”
“不。”她摇头，“他是在等一个人打破平衡。”
“谁？”
“能接替他的人。”她目光沉下，“或者，能让门彻底打开的人。”
慕容尘冷笑：“你是说，小灵？”
她没回答，只是看着儿子苍白的小脸。那道青痕仍在搏动，频率竟与冰层震动渐渐同步。
原来从一开始，目标就不是他们。
是小灵。
黑袍人缓缓站直身体，右腿颤抖不止，显然刚才那一击伤得不轻。但他依旧抬起双臂，准备再次跃起。
颜洛汐深吸一口气，转向两人：“下次他起跳，别攻落点，攻右膝内侧。”
“那是枢纽。”她补充，“所有力量都从那里流转。打断一次，他至少需要十息恢复。”
轩辕凌点头，剑尖微抬。
慕容尘抹去虎口血迹，刀锋垂地，蓄势待发。
黑袍人双目泛红，呼吸沉重，却仍一步步逼近。每踏一步，冰层裂痕便延伸一分。那团幽蓝火焰已深入水下，隐约可见漆黑巨影在深处缓缓转身。
他右腿再次弯曲。
颜洛汐眼神一凛：“动手！”
轩辕凌剑光撕裂空气，直逼中线；慕容尘刀锋横斩，精准切入右膝内侧空隙；她本人则举起罗盘，以残余灵力引导气流扰动其重心。
黑袍人跃起瞬间，三道攻势同时落下。
他闷哼一声，右膝受创，身形失控，重重摔落在冰面，激起大片碎冰飞溅。
幽蓝火焰剧烈摇晃，终于熄灭。
冰层震动骤然停止。
四周陷入短暂寂静。
黑袍人趴伏在地，肩膀剧烈起伏，一只手撑着冰面，试图起身，却接连两次滑倒。他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手，又缓缓抬头，目光穿过蒙面布，落在小灵身上。
嘴唇微动，吐出两个字：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