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洛汐将图谱平铺在石台上，指尖顺着朱砂勾勒的倒悬古碑边缘缓缓滑过。那层金色粉末贴在掌心，随着她触碰碑纹的动作微微发亮，像是被唤醒了某种沉睡的感应。
她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小灵，孩子已经睡熟，呼吸轻浅而平稳。她轻轻把孩子交给身旁的女侠，低声说：“照看他一会儿。”随后从袖中取出铜片，小心翼翼地贴上图谱中央的符号。
铜片刚一接触纸面，便震了一下。不是先前那种无序的颤动，而是有节奏地轻跳，如同回应着什么。颜洛汐屏住呼吸，闭眼回想——昨夜黑衣人挥刀补全符痕时，右肩抽动的频率，少女抬手施术刹那河水泛起的波纹，还有火光映照下地面刻痕熄灭的瞬间顺序。
她睁开眼，用指甲在图谱一角划出三道短横，又在其后添上一道长弧。“攻击节奏是‘三急一缓’，而屏障出现的时间点正好卡在第四拍……”她喃喃自语，“这不是乱写的符，是按特定节拍‘敲’出来的。”
陈姓侠客走过来，蹲在石台边沿，声音压得很低：“这些字我们都不认得，可它到底想告诉我们什么？”
“不是文字，是坐标。”颜洛汐指着图谱外围一圈扭曲的曲线，“你看这走势，像不像山势走向？而这几处断裂的线条，像是河流改道留下的痕迹。”她顿了顿，手指移到图谱下方一处凹陷的标记，“这个位置，只有南疆深处才符合。”
“南疆？”另一名女侠凑近看，“那边荒无人烟，瘴气遍布，连猎户都不敢深入。”
“正因为无人敢去，才成了藏东西的好地方。”颜洛汐的目光落在“幽冥渊墟”四个字上。笔画粗重，墨色深沉，仿佛写它的人用了极大的力气。她忽然想起石台底部那道从未风化的刻痕，形状与此处标记几乎一致。
她转头看向被缚住的俘虏。那人靠坐在一块岩石旁，双眼紧闭，脸色灰败。皮囊已被搜空，只剩一张折叠过的残页还夹在腰带缝隙里。她走过去抽出那张纸，展开一看，是一段残缺的符号序列，排列方式与图谱上的完全不同，但其中两个转折处的弧度却异常熟悉。
“这是……书写前的预备动作？”她心头一动，迅速将两张图并列摆放。果然，残页上的符号像是引导手势的轨迹，而图谱上的才是最终成型的结果。
“他们在用身体当媒介，把符‘画’进空气里。”她站起身，语气笃定，“每一次出招都不是单纯的攻击，而是在完成一个更大的阵法拼图。我们之前打掉的，只是其中一小块。”
陈姓侠客皱眉：“所以那个少女拦在中间，并不是为了救我们，而是怕他们把整个阵法激活？”
“她阻止的是‘唤醒’。”颜洛汐握紧铜片，“这些符号不只是武器，它们通向某个被封住的东西。一旦连成完整回路，就会打开通往‘幽冥渊墟’的路径。”
风掠过河面，吹散了最后一缕烟尘。远处山影沉在夜色里，轮廓模糊不清。篝火只剩下余烬，偶尔爆出一点火星。
小灵在梦中轻轻哼了一声，翻了个身。女侠连忙替他拉好披风。
颜洛汐坐回石台边缘，将图谱仔细折好塞入怀中。她抬起手腕，发现袖袋里的金粉已不再发光，安静得如同从未有过异样。但她知道，刚才那一阵共鸣不会是错觉。
“系统。”她在心里唤了一声。
【在呢，在呢，刚缓过来，别一上来就使唤我啊！】系统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带着一丝疲惫，【刚才那场战斗你用了回溯，又具现铜片，能量条都快见底了，再搞点大事我真扛不住。】
“我不需要你动手。”她说，“我只想确认一件事——这图谱上的符号，有没有和你数据库里的任何记录匹配？”
【哈？你还真把我当百科全书了？】系统沉默了几秒，【不过……还真有点眼熟。三千年前有个叫‘玄冥祭司’的组织，专门研究空间裂隙和封印术，他们的仪式符文就跟这个差不多。据说他们最后封了一个‘不该存在’的东西，然后集体消失了。】
“消失？还是被吞噬了？”
【这我哪知道，我又不是史官。】系统嘀咕了一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种符文不能随便碰，尤其是当你看到它开始自己‘动’的时候。】
颜洛汐没再问。她抬头望向对岸，河水依旧平静，可她清楚记得，就在不久之前，水面曾无声翻涌，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深处缓缓上升。
她站起身，走到俘虏面前蹲下，伸手探向他的颈侧。脉搏微弱，但仍有规律。她解开他左臂的袖口，露出内侧一道暗红色的烙印——正是图谱上某个未被点亮的符号。
“他们是被标记过的。”她回头对陈姓侠客说，“不是自愿来的，是被人送来的。”
“谁送的？”
“不知道。”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但能设计出这种符文体系的人，一定还在活着。而且他知道我们要来。”
陈姓侠客眼神一凛：“你是说，这一切是故意让我们看见的？”
“不然为什么留下图谱？”她冷笑，“如果真是机密，早就该毁掉。可它偏偏留在皮囊最外层，像是等着我们去发现。”
两名女侠已经开始清点行装。一人检查刀刃是否卷口，另一人往水囊里重新灌水。没有人多问一句目的地，也没有人提出异议。
颜洛汐走到小灵身边，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度正常，睡得安稳。她把他抱起来，转身对众人道：“天亮前必须出发。往西南方向走，穿过黑松林，抵达断龙岭后再根据地形调整路线。”
“为什么要赶在天亮前？”一名女侠问。
“因为黑夜掩护行踪。”她说，“也因为……白天的阳光会干扰这些符号的能量流动。他们在夜里更活跃。”
陈姓侠客点头：“我守最后一班岗，一个时辰后叫醒你们。”
颜洛汐抱着小灵靠在石台背风处坐下。她没有立刻闭眼休息，而是再次掏出图谱，在昏暗中凝视着“幽冥渊墟”四字。
她的手指抚过那浓重的笔画，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纸张背面似乎有极细的划痕，像是有人用硬物在下面反复描摹过同一组符号。
她翻过纸张，借着微弱的火光细看。那些痕迹歪斜凌乱，但依稀能辨出三个重复出现的结构：一个闭合圆环，一道向下延伸的折线，还有一个像是眼睛形状的凹点。
她的心跳慢了一拍。
这不是无意留下的刮痕。
这是另一个人，在被迫交出图谱前，悄悄留下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