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裂开的瞬间，颜洛汐已跃出车外。马匹嘶鸣翻倒，尘土扬起遮住视线，她稳住身形，袖中罗盘残件滚落掌心，指针纹丝不动。
她将碎片攥紧，指尖传来金属的凉意。裂缝向前延伸，像一条不断蠕动的口子，两侧泥土灰白干枯，踩上去发出碎瓷般的声响。她低头看了眼脚边散落的铜片，知道这东西再无用处。
雾从前方涌来，无声无息，眨眼间便吞没了十步外的景物。她屏住呼吸，闭眼凝神，脑中浮现出系统界面——黯淡如残灯，心灵洞察仅剩一次可用额度。她不敢贸然启用，只将意识探出体外，捕捉空气中细微的流动。
有东西在绕着她打转。
不是风，也不是气流，而是一种低频震颤，像是某种阵法在运转。她睁开眼，循着震感最弱的方向迈步前行。每一步都踩得极轻，脚底传来的触感越来越脆，仿佛走在一个即将崩塌的壳上。
雾更浓了。
三步之外只剩模糊轮廓，岩壁、断树、坑洼的地面全都融成一片混沌。她停下，靠在一截凸起的石棱后，手指抚过粗糙的表面，确认这不是天然形成的地貌。石纹走向太规整，像是被人工切割后堆叠而成。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声闷响。
不是吼叫，也不是咆哮，更像是某种巨物撞击岩壁的声音。紧接着，另一侧也响起同样的动静，间隔两息，节奏稳定。
她贴紧石棱，缓缓抬头。
一头灰白巨兽正立在五丈外的雾中。体型如牛，四肢粗壮，背脊高耸，双目赤红如炭火。它没有立刻扑来，而是缓慢转动脑袋，鼻翼翕张，似在嗅闻空气中的气味。
第二头从左侧现身，第三头从斜后方逼近。三只野兽呈三角之势围拢，步伐沉稳，落地时爪下泥土即刻干裂。
颜洛汐拔剑出鞘，剑锋划过石棱，溅起一串火星。她借光看清了那野兽的嘴——唇缘裂至耳根，露出内里交错的利齿，涎水滴落之处，地面腾起细微白烟。
第一头扑来。
她侧身翻滚，剑刃横扫，斩中其前腿外侧。金属与皮肉相击，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剑身震得发麻，对方却只是踉跄半步，伤口渗出暗紫色液体，未见鲜血。
它低吼一声，转身再度压上。
她跃向右侧岩堆，脚尖点地借力腾空，翻身落在一块较高的石台上。三头野兽同时仰头盯住她，不再急攻，反而开始缓缓绕行，彼此间距始终保持不变。
她喘了口气，右手微颤。刚才那一斩耗力不小，剑刃已有细小缺口。这些野兽皮骨坚硬，寻常刀剑难以破防，且行动迅捷，若非她反应快，早已被扑倒在地。
她盯着它们移动的轨迹。
左、右、后三方各一只，轮替前进，但每次靠近中央凹地时都会刻意绕开。那片区域比周围低半尺，地面覆盖着一层黑褐色的碎屑，风吹不散，也不反光。
她忽然想起方才跃起时，曾瞥见其中一头野兽踩进凹地边缘，前爪刚一接触地面，便猛地抽回，动作近乎惊惧。
那边不对劲。
她握紧剑柄，思索脱身之策。眼下不能硬拼，体力有限，野兽却似乎不知疲倦。若能引它们自相残杀，或可寻得一线生机。
她故意放松肩膀，让剑尖垂下，做出疲惫姿态。
左侧野兽果然躁动起来，低吼一声，猛然加速冲向石台。她等的就是这一刻。
就在它腾空跃起的刹那，她猛劈一剑，直击其肩胛。力道灌注全身，剑刃切入半寸，紫血喷溅而出。野兽痛嚎，失衡坠落，后肢恰好踏进那片凹地。
异变陡生。
它的左后腿甫一接触黑褐碎屑，皮肤立即泛起焦痕，肌肉抽搐，整条腿迅速萎缩变黑。它哀鸣着挣扎后退，却已无法正常站立。
另外两头野兽齐齐后退数步，赤红双眼中首度浮现忌惮之色。
颜洛汐站在石台上，胸口起伏，目光锁定那片凹地。她没急着追击，而是缓缓退到石台另一侧，确保背后有依托。
三头野兽重新列阵，但站位已变——那只受伤的被挤到了外围，另两头则更加谨慎地维持距离。它们依旧包围着她，却不再轻易靠近中央区域。
她低头看了眼手中长剑，刃口豁了两处，虎口因剧烈震荡隐隐作痛。刚才那一击几乎用尽全力，若非地形助力，未必能伤到它们分毫。
现在她知道了两件事：一是这些野兽怕那片凹地里的东西；二是它们虽凶悍，但并非毫无畏惧，甚至可能受某种本能约束。
她慢慢蹲下身，从靴筒中抽出一把短匕。这是她最后一次具现的武器，品阶极低，只能勉强割开皮肉。她将匕首插进石缝，用力掰断刀柄末端的陶制护套。
一小撮灰白色粉末洒落掌心。
这是系统附带的基础探测粉，遇异常能量会微微发热。她轻轻吹气，将粉末撒向凹地边缘。
粉末飘落，触及黑褐碎屑的瞬间，掌心传来一丝温热。
果然是人为布置。
她收手，将剩余粉末藏回袖袋。既然这里有禁制残留，那就说明此地曾有人活动，或许还有通道或机关未被触发。
她再次望向三头野兽。
它们仍在原地逡巡，受伤的那只已退至边缘，趴伏在地，不断舔舐焦黑的后腿。其余两只则轮流踱步，目光始终锁住她的一举一动。
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剑锋斜指地面。
不能再拖了。
她必须穿过这片区域，找到地脉异动的源头。而这三头野兽，要么避开，要么解决。
她缓缓抬起左脚，试探性地迈出一步，踩在离凹地最近的实地上。
两头完好的野兽同时低吼，前肢微屈，做出扑击准备。
她不动，右手缓缓举起长剑，剑尖对准其中一头的眼睛。
下一瞬，她突然发力，朝着相反方向疾冲——不是逃，而是直逼那片凹地边缘。
野兽果然暴起追击。
她奔行数步，在即将踏入凹地前猛然刹住，旋身横剑格挡。扑来的野兽收势不及，利爪砸在剑身上，震得她手臂发麻。
另一头从侧翼包抄而来。
她咬牙撑住，余光瞥见第三头正绕向身后。三面夹击之势再度形成，立足之地已被压缩至不足丈许。
她喘了口气，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在剑柄上。
凹地近在咫尺。
只要能让一头彻底陷进去，或许就能打开突破口。
她忽然松手弃剑，就地翻滚避开正面扑击，伸手抓起一块尖锐石片，猛地朝自己左臂划下。
血涌出来，带着体温。
她将染血的手掌狠狠拍在地上，声音沙哑：“来啊。”
野兽嗅到血腥，双眼骤然炽亮，纷纷逼近。
她盯着那片凹地，手指悄悄摸向袖中最后一把短匕。
血顺着她的手腕滴落，砸在干涸的地表，没有渗透，而是凝成一颗颗暗红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