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钥匙悬在半空，离阵心不过三寸。
颜洛汐的手指还举着，指尖发麻，整条手臂早已失去知觉。她没倒，是因为膝盖死死抵着地面，匕首插进石缝里，成了她最后的支撑点。呼吸一次，胸口就像被铁钳夹住，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那是刚才被黑雾撞飞时留下的伤。
可她不能停。
钥匙不动了，不是认主完成，而是被那滴悬在半空的黑水压住了。那枚残破的印记缓缓旋转，像一只没有瞳孔的眼睛，冷冷盯着她。
系统声音断断续续：【宿主……能量逆流……经脉损毁率……87%……建议终止……】
“闭嘴。”她低声道，嗓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她不需要建议。她只需要再往前推一寸。
舌尖早被咬烂，血腥味在嘴里翻腾。她用痛感把自己钉在清醒的边缘，借着小灵那点微弱的暖流，从丹田里榨出最后一丝融合之力。这股力量已经不成形，像烧过的灰烬里抽出的一缕火星，但她还是把它拽了出来。
这次，她不再往阵纹里灌。
她把残存的力量搓成一根极细的线，用神识缠上去，像牵一根看不见的丝，轻轻搭在钥匙底部，一点点往上托。
不是注入，是抬。
十息。
系统倒计时在她脑子里响：【九……八……】
东角，轩辕凌单膝跪地，帝王剑断成两截，扔在脚边。他右手食指划过左掌，精血滴落，在空中画出一道残缺的符。金光一闪，勉强封住裂缝口。黑雾撞在光盾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被烫伤的蛇。
“撑住。”他盯着颜洛汐的背影，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再撑一下。”
南侧，慕容尘的青光屏障已经碎裂。他解下腰间玉佩，指尖运力，将最后内力灌进去。玉佩嗡鸣一声，爆开一团白光，逼得黑水退了半尺。可那光只持续了三息，玉佩裂成两半，落地时碎成粉末。
他喘了口气，抬头看向石室中央。
“颜洛汐！”他吼了一声，“我们还在！”
那声音像锤子，砸进她混沌的脑子。
她嘴角动了动，竟笑了。
不是解脱的笑，是知道——她不是一个人在扛。
【七……六……】
钥匙微微颤了颤。
可就在这时，黑水印记突然扩大一圈，一股冰冷的频率扫过全场。阵纹上的光链开始闪烁，八道助力的痕迹变得模糊。那股压制力不是来自力量，而是规则层面的否定，仿佛在说：你不配。
颜洛汐闷哼一声，鼻血顺着人中滑下。
她知道这是什么——对方不是在抢钥匙，是在否定她开启的资格。那枚印记，是某种更高权限的凭证，像锁芯外的锁壳，只要它在，钥匙永远落不下去。
可她不信这个“不配”。
第一世被推下井时，她就不信了。
她闭上眼，主动切断对痛感的感知，把全部意识压缩成一点，撞向心门坐标。那里是她八世轮回的起点，也是系统最初绑定她的地方。
“你以为……”她神识传音，像对着那枚印记冷笑，“只有你能远程操控？”
她不再压制反噬，反而把经脉里乱窜的能量全数引向眉心胎记。那里早被撕裂，血线横贯，可她不管。她要的不是稳，是炸——用最后一口气，把所有残力轰进系统核心，强行重启注入程序。
【五……四……】
小灵蜷在角落，额头抵着阵纹边缘，小脸惨白。他早就没力气说话，可眼睛一直睁着，死死盯着那枚黑水印记。他感觉到了——那东西不对劲。
它冷，但不是真正的冷。它黑，可里面没有光，连暗光都没有。就像……就像一张纸剪出来的影子，再像，也不是活的。
他用尽最后一丝精神力，把这感觉化成一道意念波，顺着血脉连通，射向颜洛汐。
她猛地睁眼。
那一瞬间，她懂了。
“它……怕光……真正的光……不是金，是白。”
不是融合之力，不是八世积累的杀伐与权谋，而是最初那一缕——她还是相府庶女时，冒着被打死的风险，给祖母熬药的那颗心；是她第一次抱起小灵时，眼里掉下来的泪；是她在冷宫里啃着冷馒头，却还把最后一口留给宫女的那份傻气。
那不是力量，是光。
她开始剥离。
从乱流般的融合之力中，抽出最细、最弱、最不起眼的那一缕。它没有杀伤力，没有威压，甚至不发光，可当它浮现的那一刻，黑水印记突然抖了一下。
就是现在。
她松开所有控制，让这缕光浮上指尖，轻轻点向钥匙底部。
没有轰鸣，没有爆裂。
只有一声极轻的“咔”，像是冰裂开了一道缝。
钥匙，往下落了半寸。
黑水印记剧烈震颤，边缘开始剥落，像被风吹散的灰。
【三……二……】
轩辕凌的符光开始闪烁，东角裂缝重新渗出黑雾，这次凝成了锁链，缠上他的手腕。他没动，任那黑链收紧，骨头发出咯吱声，只盯着石室中央，低声道：“再一下……就差一下……”
慕容尘靠在石壁上，双手垂下，再无力气结印。他看着颜洛汐的背影，忽然笑了：“疯子……你真是个疯子。”
小灵的手还贴在阵纹上，额头渗出血丝，可他没松开。他知道妈妈在拼，所以他也不能闭眼。
颜洛汐的视线已经模糊，只能靠神识感知钥匙的位置。她感觉到它在动，在往下落，可那股压制力又回来了，比刚才更强。
她只剩最后一招。
她把那缕初心之光缠在神识上，像举着一盏灯，直接撞进黑水印记内部。
没有对抗，没有冲撞。
她只是让它“看见”——
看见她第一世死时，井水灌进喉咙的绝望；
看见她抱着小灵，在雪地里爬了十里求医的那条血路；
看见她一次次被打倒，又一次次爬起来，指甲抠进土里，也要往前爬一寸。
这不光，不强，但它在。
它一直都在。
印记猛地一颤，裂开一道缝。
钥匙，又落了一寸。
三寸，变成两寸。
系统突然轻声说：【宿主，它在退……但它没认输。】
颜洛汐没说话。
她抬起手，指尖离钥匙只剩一寸。
她的手臂在抖，血顺着袖口滴落，砸在阵纹上，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
她的呼吸越来越浅，像风中残烛。
可她的手，没抖。
她知道，只要再往前一寸，就能触到钥匙。
只要再撑三息，就能完成注入。
只要再……
轩辕凌的符光熄了。
黑链缠上他脖颈，勒进皮肉。
慕容尘滑坐在地，嘴角溢血，可他还睁着眼。
小灵的额头重重磕在阵纹上，昏了过去，小手却还死死贴着地面。
系统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一……】
颜洛汐的手，往前伸了半寸。
钥匙开始发光。
不是金，是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