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随着海潮扑面而来——
刺眼的白光。
这是马天启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感受。
无影灯冰冷的光线像手术刀般剖开他的视网膜，将疼痛直接注入大脑。
他本能地想抬手遮挡，却发现手腕被金属环牢牢固定在手术台两侧。
“第九次实验体苏醒时间：4分28秒。比预期提前了12分钟。”
女人的声音从右侧传来，带着某种电子设备过滤后的冰冷质感。
马天启艰难地转动眼球，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正背对着他操作某种仪器。白大褂下摆露出一截猩红色的旗袍开衩，随着她的动作若隐若现一朵曼珠沙华的刺青。
“心率120，血压90\/60，脑电波显示θ波异常活跃。”
女人继续记录着，声音里透着一丝兴奋，“R-9号对新型诱导剂的反应比前八个都要好。”
马天启的喉咙里挤出一声嘶哑的呻吟。他的舌头像是被麻醉了，口腔里弥漫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随着意识逐渐清晰，一阵尖锐的疼痛从右手腕内侧传来——那里似乎被刻上了什么东西，新鲜伤口在消毒水气味的刺激下火辣辣地疼。
“哦？已经能发声了？”
女人终于转过身来，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她俯下身，一张美艳到近乎妖异的脸庞出现在马天启的视野里——烟熏妆勾勒出上挑的眼尾，红唇如伤口般绽放在苍白的脸上。
马天启的瞳孔骤然收缩。这张脸他从未见过，却莫名感到一阵战栗。
“欢迎来到'诸神黄昏'，R-9。”女人用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脸颊，冰冷的触感让他浑身一颤，“我是你的监护人，洪娜。你可以叫我洪博士，或者……”
她的红唇勾起一个危险的弧度，“主人。”
马天启想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声带像是被切断了，只能发出无意义的气音。
恐惧如潮水般漫上心头——他不记得自己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甚至不确定“马天启”这个名字是否真的属于他。
“别着急，语言功能会在半小时内逐步恢复。”洪娜直起身，从托盘里拿起一支注射器，针尖在灯光下闪着寒光，“让我们先完成今天的意识映射。”
针头刺入颈动脉的瞬间，马天启的身体如离水的鱼般剧烈抽搐起来。某种冰冷的液体顺着血管迅速扩散，所到之处像是被千万只蚂蚁啃噬。他的视野开始扭曲，手术室的天花板如同融化的蜡一般滴落，耳边响起诡异的嗡鸣声。
在这片混沌中，一些记忆碎片突然闪现——
手术刀划过皮肤的触感……消毒水的气味……病历本上工整的字迹……一个白发老人慈祥的微笑……
“周……教授……”马天启的喉咙里突然挤出几个音节。
洪娜的动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有意思，居然能突破记忆封锁。”
她凑近观察马天启扩大的瞳孔，“看来周教授那个老东西在你脑子里埋了不少东西。”
随着药物继续发挥作用，马天启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强行撕成两半。
一部分被困在这具饱受折磨的肉体里，另一部分却漂浮到天花板上，以诡异的视角俯瞰着整个手术室。
他看到了自己被束缚在手术台上的身体——一个瘦削的亚裔男性，约莫三十岁左右，赤裸的上身布满了电极贴片。
右手腕内侧赫然是一个新鲜的纹身：荆棘缠绕的花体字母“R”，边缘还渗着血珠。
手术室约五十平米，墙壁是某种消音金属，角落里堆放着几台他从未见过的精密仪器。
最引人注目的是正对手术台的一面“镜子”——从俯视角度看，那明显是一块单向玻璃，后面可能站着观察者。
“意识分离程度达到37%，创下新纪录。”洪娜对着悬挂在天花板上的麦克风说道，“准备进行第二阶段刺激。”
一个助手推着设备车走过来，马天启注意到车上放着一个金属头盔，上面布满了针状电极。
恐惧如电流般穿过他的脊椎——无论那东西是做什么用的，都绝对不会是什么愉快的体验。
就在头盔即将被戴到他头上的瞬间，手术室的门突然滑开，一个穿着海军制服的中年男子大步走了进来。
“洪博士，实验进度如何？”男子的声音低沉威严，肩章上的金穗随着步伐轻轻晃动，“上面要求在下个月董事会上看到初步成果。”
洪娜的表情瞬间变得恭敬：“李将军，R-9的表现超出预期。如果继续保持这个趋势，两周内就能进行第一次完整意识转移实验。”
“很好。”被称为李将军的男人走到手术台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马天启，“这就是翁老选中的载体？看起来确实比前面几个帅气，可不够强壮。”
“外表具有欺骗性，将军。”洪娜微笑着解释，“R-9的神经可塑性评分是前八个实验体的总和。更重要的是，他本身就是个内科医生，大脑中已经储存了大量专业医学知识，这将大大降低后续意识融合的排斥反应。”
李将军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希望这次别再像R-7那样失控。董事会已经不耐烦了。”
“这次有绝对把握。”洪娜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REbIRth-Ω的核心数据已经全部解码，再加上林家提供的罗氏集团最初灵珀样本……”
马天启的瞳孔猛地收缩。
罗氏集团？
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他记忆深处的某扇门——报纸头条……罗氏集团……罗家千金……罗美曦……
一阵剧痛突然袭来，马天启的意识被粗暴地拽回肉体。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全身肌肉痉挛到几乎要撕裂的程度。
“看来他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李将军冷冷地说，“加强记忆阻断。”
“是，将军。”洪娜立即拿起另一支注射器，“这次我会直接重置他的短期记忆。”
针头再次刺入颈部。
马天启感到自己的意识开始模糊，但在完全陷入黑暗前，他用尽全身力气转动眼球，看向自己的右手腕——那个鲜血淋漓的“R”字纹身在无影灯下显得格外刺目。
Ragnar?k。
诸神黄昏。
这个念头不知从何处冒出来，随即被汹涌而来的黑暗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