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疏妡沿着楼梯一路往上。
遇着狭窄的转角，她足尖轻点台阶边缘，身形顺势侧滑，灵活地绕过拐角；
路过堆放杂物的隔间，她抬手撑住门框，膝盖微曲，一个轻巧的侧身便从缝隙中穿过，动作利落又无声。
得亏自己还是比较瘦小。
指尖偶尔拂过冰凉的木栏，她心中想法愈发清晰。
昭星弈的气息，就在顶楼。
凌疏妡一路小心翼翼地爬上了最高层，心跳随着楼层的升高而逐渐加快。
终于，她来到了最高层的门前，深吸一口气后，
慢慢地将半个脑袋探出了门。
然而，就在她刚刚看清里面的情况时，后颈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触感。
凌疏妡的身体猛地一颤，瞳孔骤然收缩，像触电一般迅速回过头来。
就在她回头的瞬间，她看到了郗霖。
对方斜倚在身后的廊柱旁，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正挑着眉，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凌疏妡的身体瞬间僵住了，眼睛瞪得大大的，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开口问道：“你……你能看到我？”
郗霖看着她那副惊慌失措的样子，缓缓地点了点头。
凌疏妡更懵了，手指无意识地戳了戳自己的脸颊，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我、我不是隐身了吗？
郗霖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便朝着阁楼的深处走去。
“唉？”凌疏妡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她呆呆地看着郗霖渐行渐远的背影，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自己是应该追上去，还是应该留在原地。
郗霖走进房间，目光扫过空荡的中央，淡淡开口：“没必要一直躲着逗她吧。”
凌疏妡：“？？？”
下一秒，房间中央突然泛起的光晕，光芒渐盛，昭星弈的身影在光晕中缓缓浮现，衣袂轻扬，神色淡然。
他看向郗霖，语气平静：“之前就想问，我们见过吗？”
郗霖抬手抵着下巴，思索片刻后道：“星笺貌似对于时空这一方面有点敏感，所以你能感觉到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昭星弈闻言，站在原地微微侧身，目光越过郗霖，落在他身后。
凌疏妡还维持着歪头的姿势，眼神懵懂，像只没反应过来的小动物。
郗霖侧过头，对门口的凌疏妡抬了抬下巴：“过来。”
凌疏妡一愣，随即快步走了过去，站在他身侧。
……
昭星弈抬手一挥，一道灵光闪过，一张古朴的梨花木桌凭空浮现。
他随意坐下，指尖轻点桌面，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开门见山：“你们来找我，与那个鲛人有关？”
凌疏妡闻言，眼神瞬间变了几变，惊讶、疑惑与急切交织。
她也不再拘谨，直接拉开椅子坐下，身子微微前倾。
郗霖歪头看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一丝讶异，却没有坐下，只是在一旁静静站着。
“你……”凌疏妡刚开口，便被昭星弈打断。
他坦然迎上她的目光，语气带着几分探究：“先告诉我，你怎么敢来找我？谁给你的勇气？”
凌疏妡微微愣神，下意识转头看向身侧的郗霖。
郗霖却立刻扭过脸，眼底藏着几分促狭——【看你自己怎么说。】
即便此刻的凌疏妡不再像从前那般懵懂无知，可骨子里那份未经世事的单纯，依旧清晰可见。
让她面对这般直白的询问。
不是不知道什么意思。
而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凌疏妡迎上昭星弈探究的目光，没有丝毫犹豫，语气直白又坦诚：“我……就是想找你帮忙。”
话音落时，她还下意识攥了攥衣角，却依旧坚持着与昭星弈对视。
昭星弈目光落在她脸上，缓缓开口：“第一个问题，你不怕我？”
“不怕。”凌疏妡几乎没有思考，答得干脆利落，眼神里没有丝毫闪躲。
昭星弈眉梢微挑，追问：“为什么？”
“……”
凌疏妡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只能沉默下来。
半晌后才抬起头，认真地摇了摇头：“没理由。”
昭星弈闻言，眼底飞快闪过一丝讶异。
那抹情绪极淡，转瞬即逝。
他随即勾了勾唇角，语气里多了几分玩味：“单纯凭自己的感觉？那我还挺荣幸，至少不是以坏人的形象，留在你的脑海里。”
凌疏妡轻轻摇头，声音放轻了些：“你最初找我，只是好奇灵妖这一物种吧？所以当时也只是探查了一下我的自身实力，并没有恶意。”
昭星弈坦然承认，然后还要调侃一下对方：“结果探查下来，修为低得离谱，体内的灵力又格外充沛。”
凌疏妡被说得抿了抿唇，有些尴尬地移开目光。
昭星弈说话时，声音带着一种独特的磁性 ，不是那种令人心生畏惧的低沉冷硬。
（就比如玄暮辞和默栖川）
自带几分柔和的亲近感，即便话语带着探究或调侃，也不会让人觉得压迫，反而像熟人闲聊般自在，让人不自觉卸下防备。
“第二个问题，”昭星弈话锋一转，语气重新变得认真，“为什么觉得我能帮你？”
这点凌疏妡倒是深思熟虑过，她立刻抬眸，
“空间型法术，我……我知道你擅长这个，所以才来找你。”
昭星弈却轻轻摇头，语气平静地戳破：“这是你找我的理由，不是认为我会帮你的理由。”
凌疏妡微微一怔，脸上露出几分无措。
“我也没有觉得你一定会帮忙的意思，只不过……只不过觉得你应该……是个通透的人。”
一旁的郗霖听到“通透的人”这几个字，再也忍不住，低低地笑了一声，他连忙转头看向窗外，装作欣赏阁楼外的景色。
昭星弈看着凌疏妡无措的模样，眼底笑意更深了些，
“你是想说，觉得我很‘良善’？”
凌疏妡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能呆呆地看着昭星弈。
“那你还真是单纯。我没有否定你说的话的意思。”
昭星弈抬眸看向凌疏妡，
“不过，我问的两个问题，你都没有真正回答。”
凌疏妡闻言一噎，张了张嘴，最终又沉默下去。
谈话完全就是被带着走。
昭星弈却没再追问，反而话锋一转，
“不过……我挺喜欢你这种‘纯粹’，不绕弯子，也不藏心思，起码让我感受到了难得的真实。”
凌疏妡抬起头，眼神里满是疑惑，全然没察觉这话里的深意，只直白地问道：“你经常面临欺骗吗？”
郗霖：“？！！”
昭星弈动作微微一顿，指尖在桌面上停顿片刻，空气里的氛围似乎也随之沉了下来。
凌疏妡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的凝滞，她缩了缩肩膀，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我只是觉得，真心的人应该还是很多的，欺骗什么的，应该不会一直围绕着你吧？”
话说到最后，她自己都有些不确定，尾音轻轻飘着。
昭星弈静静听着她笨拙的安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眼底情绪渐深。
片刻的沉默后，他忽然勾了勾唇角，那抹浅笑温润又带着几分释然，驱散了方才的沉郁。
“你说得对。
以前或许是我孤僻太久，没怎么见过这般纯粹的心意。
不过现在，我遇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