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
夜风猎猎,海城秋天的夜晚,虽没有京市那么冷,但还是凉飕飕的。
温辞搓了搓手,在楼下等着男人过来找她,一边想着措辞,一会儿该怎么跟他解释。
忽然,身后酒店大门传来脚步声。
她思绪一顿,惊喜抬眸,就见傅寒声穿着一身黑衣从门口走了出来。
他也在看她,那双黑眸讳莫如深。
两人在夜色中对视。
天色昏暗,温辞看不清男人沉重的神色,她眼里只有见到他的开心,快步走过去,想跟他解释清楚。
“傅寒声!”
她唇畔扬着笑,走了两步,跑起来。
傅寒声见状,下意识张开手臂接她。
她钻进他怀里。
“冷吗?”他勉强露出一抹笑,不想让坏心情影响到她,长指抚摸她后背,低头看她。
温辞摇了摇头,又点头,抱紧他腰身,仰头说,“抱着你不冷了。”
发生什么事,都不影响她撒娇。
傅寒声顿了下,搂进她,下巴贴着她额头,好一会儿,低哑开口。
“这么黏人,出了事为什么不跟我说?还把我当男朋友吗?还是觉得我保护不了你?”
陆闻州的话,终究是影响他的,他刚刚表面上古井无波,其实很介意。
温辞呼吸微滞,听这低沉的语调,明显感觉到了男人情绪变化。
她不由心慌,下意识抓住了他衣角,焦急开口,想解释什么。
“回去说吧,外面冷。”
傅寒声看了眼她冻得发红的鼻子,低声打断她,大手揉了一把她抓着他衣服的手,让她松开,随后走在了她前面。
他擦身而过,带起一片凉风,令身上凉嗖嗖的,空落的手上也是。
傅寒声生气了。
即便表面上尽力维持着体面,心里一定不舒坦。
这是她脑袋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
温辞蜷了下有些木讷的手心,抿唇转身追了上去,“傅寒声……你听我说……啊!”
话未说完,脚下一个不稳,脚踝又扭了一下,旧伤上又叠了新伤。
她不得不停下脚步,微微弯起右小腿,忍着疼查看伤口。
刚刚在酒店房间的时候,沈明月用力拽她那一下,她脚踝就扭了。
这会儿一直在忍着,想等回去了再上药,没想到这脚踝这么不中用。
她抿着唇瓣。
“怎么了?”傅寒声听到声响,忧心回头,走了过来。
温辞忙放下腿,直起身,硬着头皮往前走,笑笑说,“没事没事,我们快回去吧。”
傅寒声看了眼她走路别扭的右脚踝,脸色沉了下去,快步走过来,按住她肩膀,不允许她继续走。
“脚踝不想要了?”
温辞一滞,对上他审度的目光,鼻子不由发酸。
明明没什么了委屈的。
她撇了撇嘴,小声说,“你别走那么快么。”
傅寒声对上她那双泛红的眼眶,再硬的脾气也软了。
他低叹了声,把人打横抱在怀里,一言未发地朝车子走去。
打开后车门,让她坐进去,腿放直,这样舒服一点。
温辞乖乖点头,在他关门前,抓住他右手,“傅寒声,这件事我不是有心不跟你说的,我可以解释。”
傅寒声顿了下,反手拍了拍她手背,“先去医院上药,这件事回家再说。”
温辞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傅寒声……”
“听话。”
他直起身,关上右车门。
一路上。
车子开得很快,温辞浑然未觉,一直在盯着后视镜看。
傅寒声是冷硬的长相,总给人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这会儿尤甚。
温辞垂下眸,她知道他心里还在赌气,不过是隐忍着罢了。
……
医院。
傅寒声挂了号,抱着她上楼,走进科室。
“把人放在帘子后面的床上,家属就先出去吧。”医生说。
傅寒声照做,看她一眼,叮嘱,“有事叫我。”出去外面等。
门咔哒阖上。
科室里只剩下了医生的询问声,以及按揉脚踝的轻细声响。
不是严重的伤口,医生揉了揉,就舒服多了,回去好好上药,养几天就好了。
“你老公真是关心你。”医生拨开帘子走出去,在办公桌前开单子。
温辞无声一笑,也觉得是,他一直呵护着她。
到了谢,她下床拿上单子,出去找傅寒声。
虽说脚踝现在没那么疼了,但她还是走得小心翼翼。
推开门,她一眼就看到靠在墙上等待她的男人,不面对她的时候,他周身气压很低,神色也分外冷酷。
温辞有一瞬的恍惚,握紧了门把手。
还是傅寒声听到开门声,抬眸看过来,注意到是她,面上冷色稍减。
又看了眼她脚踝,皱起了眉,迈步走过来,“怎么不喊我?医生怎么说?”
温辞关上门,看着他因自己才露出的关切,忍不住撒起了娇。
“医生说,挺严重的……所以这段时间,走路都要抱着。”
她冲他张开手臂。
傅寒声没怀疑,搂着她肩膀,让她靠在怀里,另手穿过她腿弯,一个打横,稳当当抱在怀里,“还有呢?”
温辞依偎在他胸膛上,弯了弯唇角,“医生还说,晚上也要人陪。”
傅寒声微顿。
温辞抱着他脖子,继续得寸进尺,“医生还说,吃饭喝水也要人喂,如果能每天按摩一下,那就更好了!”
傅寒声兀自失笑,垂眸看她一眼。
真是发生什么事,都不影响她撒娇。
他低头,轻咬了下她鼻端,低沉道,“那洗澡需不需要人帮你洗?”
温辞腾的红了脸,缩着肩膀躲开,垂下眸,“傅寒声……”
傅寒声又亲了下她脸颊,低叹,“拿你有什么办法?”
温辞胸口软了下,抱紧他,余光见前面有个座椅,就指挥着他先去那儿坐一会儿。
傅寒声不明所以,但还是过去坐下,让她坐在他腿上。
手虚放在她腰侧,看着她,“说说看,又怎么了?”
温辞攀着他肩膀,同他对视时,心尖儿一动,凑近亲了他一下,这才开口说,“傅寒声,你别生气了。”
傅寒声目光微微一沉。
温辞最不愿看到的就是他这样,握着他的手说。
“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我是担心你知道后,会做出什么事,舆论影响到你就不好了。”
“你不是说三天后我们就公开吗?我猜你在这几天里,一定会做一些事,我要是跟你都说了,你不得报复张崇文?影响不好的……”
她晃了晃他手臂。
傅寒声眸光微晃,喉结上下滚了滚,他没想到,她考虑的这么周全。
确实如她所说。
他要是知道张崇文欺负她,一定会忍不住弄死他的。
到时候舆论势必少不了,多多少少会影响到他之后做事。
不久前,在酒店里,他没进去帮她,也是因为顾及这个。
他抬手摸了摸她脸颊,自责道,“不觉得委屈吗?”
温辞愣了下,没有摇头也没点头,而是靠在他怀里,发自内心的说。
“我知道你之后肯定会补偿我的,也会帮我教训张崇文的。”
闻言,傅寒声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抓了一把。
他低头,亲吻她发顶。
温辞抓着他衣服,“还有就是,我不想什么都依赖你……”
傅寒声反握住她的手,很耐心的听她说。
“但我没有忽略你的意思,这次是情况特殊,等咱们公开了,我遇到事,一定会先跟你说的。”
“我保证!”
她直起身看他,目露真诚。
傅寒声心中触动,指腹摩挲她手背,忍不住想亲亲她。
但碍于这儿是廊道,还是作罢了。
只低头,在她额头上,浅浅落下一吻,“嗯,知道了。”
温辞笑了笑,“那你不生气了吧?”
傅寒声垂眸看她,低叹,“我不是生气,我是自责,愧疚。”
没保护好你。
温辞顿了下,抱紧他,“你没有没保护好我,你帮了我,今天要不是你找来那个女人……”
话未说完,下巴忽然被男人挑起,随之,炙热的吻便落了下来。
“唔。”温辞小脸红红的,推了他一下,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这样,这还在医院呢。
傅寒声目色深沉,吻得她喘不过气,才堪堪松开她,把人按在身前。
温辞小口喘着气,嘴唇嫣红,“傅寒声,你怎么了?”
傅寒声垂眸,冷薄的眼皮,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
他低头亲吻她脸颊,低哑的声音说了句,“咱们以后别再提这件事了好不好?”
温辞愣了下,但没多想,很快点头,“好。”
她一直很信任他。
见状,傅寒声这才觉得心里没那么难受了。
他怜惜的抚摸她脸颊,目光很深。
他已经想好,等手中的事处理完,他们的关系公开,他就正大光明的处理那些人。
傅寒声等温辞缓好,抱着她下课楼。
周围人来人往的,温辞挺不自在的,想下来自己走,刚刚不过是逗逗他,“傅寒声,我可以走的……”
傅寒声没依,“我抱着你。”
温辞没办法,埋进他身前,害羞的不想让人看到。
他们都没注意到。
一道黑色身影,在他们走后,推开科室的门走了进去。
“刚刚那个女孩怎么了?”
……
傅寒声和温辞回了家。
温辞怕傅寒声累着,想下来,“马上就到家了,没多少路了,我自己走就好。”
傅寒声看她一眼,挑眉,“你男人没那么虚。”
温辞一噎,红着脸拍了他一下。
傅寒声扬唇一笑,下了电梯后,朝着家门口走去,一边让她拿钥匙。
可当走近,注意到门把手上挂着的那袋东西,他目光倏然一紧。
温辞从兜里掏出钥匙,准备开门,也注意到了门上那个袋子。
是白色透明袋子,所以里面放着的药膏和敷贴就格外显眼。
温辞以为是傅寒声为她买的药膏,从门把手上拿下袋子,笑了笑。
“不是配了药吗?你怎么还给我买药膏?”
傅寒声眉宇微沉,抿唇没应声,让她开门。
温辞没多想,捏着钥匙穿入匙孔,把门打开。
趁傅寒声抱着她去卧室的功夫。
她翻开袋子掏出里面的药膏,看清小盒子上标着的牌子,顿时一惊。
这药膏可不便宜啊。
再看敷贴,亦是。
温辞捏着药膏,心里直泛甜,忍不住笑。
傅寒声见状,脸色愈发沉,把她放在卧室床上后,一把抽走了她手里的药膏和敷贴,扔回袋子里。
温辞讶异抬眸,见男人脸色不太好,愣了愣,“傅寒声,你怎么了?”
以为他还在生气,她跪坐起身,抱住他腰身,仰头看他,哄着说,“别生气了,这次情况特殊,不会有下次了……”
傅寒声心中的烦躁,在对上她那双水眸时,消了一大半。
根本不忍心说她什么。
她也是无辜的。
归根结底,这都是他们两个男人之间的事。
他目光暗了暗,手穿进她发间,温柔的摩挲,叫了声,“小辞。”
“嗯?”温辞眨了眨眼睛,等他的后话。
可男人却迟迟没再开口了。
“怎么了?”
被他这么看着,温辞有点不好意思了,垂了垂眸,拥住他,脑袋依在他肩膀上。
傅寒声依旧看着她,这个角度,能看到她雪白的面颊,秀气的鼻梁,还有粉润的唇角,他目光很深,描摹着她每一寸,像是要把她刻在心里。
只有他知道,他刚刚叫她的那一声,与之前每次都不一样。
不一样。
他闭了闭眼,低头吻了下她额头,低声说,“饿不饿?我去给你煮碗面,吃完药,等洗了澡,我再帮你上药。”
温辞确实有点的饿了,“好。”
“那你先休息一会儿。”
“嗯。”
她松开他。
傅寒声拍了拍她脊背,另只手默不作声的攥着装着药膏和敷贴的袋子,走了。
离开卧室,关上门。
他面上的阴沉才显露出来,握着药袋子的手,攥得咯吱响,里面的盒子当即就被捏变形了。
忽然的,一阵手机铃声在安静的卧室突兀响起。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