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如同小山般的大公野猪轰然倒地，失去了生命的迹象。
然而，它的死亡并没有立刻驱散这群被饥饿折磨得双眼发红的野猪。
对于这些脑容量有限、此刻只剩下原始进食欲望的野兽来说，头领的死亡远不如填饱肚子重要。
短暂的混乱之后，残存的野猪再次将贪婪的目光投向了地上那些同类的尸体，以及…那令它们躁动的血腥气源头。
大乱斗再次爆发！
“砰！”
李臭娃一枪撂倒一头试图靠近李麻杆遗骸所在区域的百多斤母野猪，但另一头体型稍小的却趁机从侧面猛地撞向正在更换射击位置的李豁牙！
李豁牙猝不及防，被结结实实地撞在了腰侧！
“嘭——！”
“哎呦我操！”
李豁牙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冰冷的冻土上，又滑出去好几米远，直到后背撞到一棵小树才停下。
好在冬天穿的棉袄够厚实，缓冲了大部分冲击力，骨头应该没事。
但这一下也摔得他七荤八素，五脏六腑都跟挪了位似的，龇牙咧嘴地倒吸着凉气，半天没缓过劲来。
“豁牙！你没事吧？！”
李狗娃一边开枪逼退一头试图冲过来的野猪，一边焦急地大喊。
“没……没事……他妈的……就是摔得……屁股快裂了……”
李豁牙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感觉半边身子都麻了。
李狗娃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么打下去不行！
野猪数量还是太多，而且皮糙肉厚，子弹消耗速度远远超过预期。
他迅速扫了一眼战场，幸存的野猪还有二十多头，其中超过一百五十斤的大个体还有七八头，威胁最大。
“豁牙！臭娃”！
李狗娃嘶哑着嗓子吼道，声音在激烈的枪声中依然清晰。
“优先干掉那些大个的！往眼睛、耳朵眼、脖子下面打！”
“小的要是还不跑，就用刺刀和砍刀招呼！节省子弹！”
“明白！”
“收到！”
李臭娃和勉强爬起身的李豁牙立刻执行命令。
三人不再追求击毙所有野猪，而是有针对性地点射那些最具威胁的大体型目标。
“哒哒！”
李狗娃一个精准的短点射，子弹钻进一头冲向他的一百七八十斤公猪的眼窝，那野猪惨嚎一声，翻滚在地，四肢乱蹬。
“砰！”
李臭娃沉稳地一枪，打穿了另一头大母猪的耳根，那母猪哼哧着踉跄几步，倒地不起。
这么近的距离，就算他枪法再不靠谱，也不能打不中，不然也不会被选进民兵队。
李豁牙这时也缓过劲来，虽然屁股还疼得厉害，但怒火更盛，骂骂咧咧地端起步枪，他枪法不咋地，所以看到野猪就搂火。
直到打光了枪里最后一颗子弹，又飞快地换上身上除了备用弹匣外仅存的最后一个。
“哒哒哒！哒哒哒！”
他疯狂地倾泻着子弹，似乎想把刚才被撞飞的窝火全部发泄出来。
直到再次传来“咔哒”的空枪声，李豁牙才猛地一个激灵，从暴怒中清醒过来。
他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子弹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慌张地看向李狗娃。
“狗……狗娃哥！我……我就剩最后一个弹匣了！打……打光了！”
李狗娃心里“咯噔”一下，他自己的子弹也所剩无几，李臭娃那边情况估计也差不多。
他一边开枪击退一头百来斤的野猪，一边快速扫视战场，野猪还剩下十来头，虽然大的基本都被放倒了，但剩下的这些小型野猪依旧红着眼睛不肯离去。
难道……真的要放弃麻杆的遗骸，被迫撤退了吗？
就在他内心天人交战，几乎要下达撤退命令的时候，转机出现了。
或许是被持续不断的枪声和同伴接二连三的死亡终于吓破了胆，又或许是基于野兽趋利避害的本能，一头体型较小的野猪率先动摇了。
它停止了无谓的冲撞，惊恐地看了看四周倒下的同类和那三个依旧在喷吐火舌的“两脚兽”，发出一声尖锐的哼叫，掉头就朝着来时的林子狂奔而去！
有一个带头的，剩下的野猪那简单的脑回路仿佛瞬间被接通了！
食物没吃到一口，“家人”却死了一地，留在这里太危险了！
“哼哧！”
“嗷嗷！”
剩下的不到十头野猪，发出一阵混乱的嚎叫，如同潮水般，跟着那头带头逃跑的野猪，争先恐后地钻进了旁边的灌木丛。
只留下一地狼藉和扬起的雪泥，很快便消失在密林深处，只传来渐渐远去的奔跑声。
结束了…… 确认野猪群真的逃远了，李狗娃、李臭娃、李豁牙三人几乎同时腿一软，背靠着身后的大树，瘫坐在地上。
剧烈的喘息声如同风箱，汗水混合着硝烟从额头淌下，每个人都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脱力。
李狗娃喘了几口粗气，看向脸色依旧有些发白的李豁牙，关切地问道。
“豁牙，刚才被撞那一下，真没事？骨头没伤着吧？”
李豁牙伸手使劲揉了揉依旧隐隐作痛的屁股和腰眼，龇着牙倒吸一口凉气。
“应该……应该没事，骨头没响。他妈的，就是摔得太狠，屁股墩儿现在还疼得要命，估计得青紫一大片……”
“幸好那头野猪个头不算太大，要是被那头三百多斤的撞一下，我估计直接就交代在这里了……”
就在三人稍微放松，检查自身情况的时候，旁边树上突然传来了李粪堆愤怒的骂声和击打声！
“苟日的王八蛋！就是你俩这祸害！要不是你们，麻杆怎么会死？！我打死你个丧门星！”
三人循声望去，只见李粪堆骑在孙癞子所在的树杈上，因为空间狭小，他只能用一只手，另一只手还得抱着树干保持平衡。
但这并不妨碍他发泄怒火，他抡起拳头，照着孙癞子的面门、脑袋就狠狠砸了下去！
孙癞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殴打给打懵了，鼻血瞬间就流了出来。
等他反应过来，连忙松开抱着树干的一只手，还差点掉下去，护住自己的头和脸，带着哭腔连连求饶。
“哥……大哥……别打了！真不关我事啊！都是孙老嘎那王八蛋干的！跟我没关系啊！”
“大哥…哎哟…哎哟...求你了，别打了！哎哟...大哥...咱们……咱们都是一个公社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啊…哎哟…”
树下的李狗娃、李臭娃、李豁牙三人一听，脸色瞬间阴沉如水！
麻杆的死，居然和这两个陌生人有关？！
而且听这意思，还是那个已经喂了狼的壮汉主动害死了麻杆？！
李豁牙性子最是火爆，刚才被野猪撞飞的怒火还没完全平息，此时听到李麻杆的死竟是因为这种龌龊事，更是火冒三丈！
他“噌”地一下从地上跳起来，也顾不上屁股疼了，一把将刺刀“咔嚓”一声卡上枪口，红着眼睛就朝那棵树走去，嘴里骂道。
“妈了个巴子的！原来是你这杂种害死了麻杆！老子攮死你个王八犊子！”
他显然是想把孙癞子从树上捅下来，先狠狠教训一顿再说。
然而，就在李豁牙刚走到树下，举起刺刀，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动作的时候...
“嗷呜——！！”
一声悠长、阴冷、带着刻骨仇恨的狼嚎声，如同冰锥般，猛地从距离他们极近的灌木丛中传来！
李狗娃听到这声近在咫尺的狼嚎，浑身的汗毛瞬间炸起！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立刻意识到不妙——是之前那群狼！它们根本没走远！一直在周围徘徊，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这里浓郁到极点的血腥味（狼血、野猪血、人血），以及满地现成的“食物”（野猪尸体），对饿了好几天的狼群来说，是根本无法抗拒的诱惑！
而且狼的报复心极强，刚才被他们打死打伤那么多同伴，此时见野猪群退散，这三个“两脚兽”似乎也疲惫不堪，正是它们复仇和进食的最佳时机！
李狗娃甚至来不及喊李粪堆赶紧带着那个孙癞子下树，就见二十多头灰影，如同鬼魅般，从四面八方的灌木丛、岩石后悄无声息地窜了出来！
它们绿油油的眼睛死死盯着树下三人，龇出的獠牙上还沾着不知是狼还是野猪的血迹，低沉的咆哮连成一片，缓缓逼近！
完了！李粪堆下树已经来不及了！现在下树，就是活靶子！
李狗娃瞬间做出了最艰难也是最正确的决定。
他一把将举着刺刀、还有些发愣的李豁牙拽回身边，同时朝着树上嘶声大吼。
“粪堆！待在树上别动！抱紧树干！我们回去叫人！你坚持住！我们一定以最快的速度带人回来救你！”
说完，他根本不看树上李粪堆瞬间变得绝望和惊恐的眼神，端起枪，对着冲在最前面的一头狼果断扣动了扳机！
“砰！”
枪声响起，那头狼应声倒地。
“节省子弹！交替掩护！撤！”
李狗娃的声音冷静得可怕，他知道，现在唯一的生路就是尽快脱离接触，返回桃源村搬救兵。
只要他们离开，这些狼的注意力必然会被满地的野猪尸体吸引，不会穷追不舍。
而李粪堆在树上，暂时是安全的，只要他们回去的够快，就一定没事。
三人背靠着背，组成一个紧密的小三角，一边用点射逼退试图扑上来的恶狼，一边朝着来时的方向，快速地退去。
枪声在山谷间断续回响，伴随着狼群不甘的嚎叫，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