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之前说…源头在圣山?”他盯着程墨白,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铅块,“在那块…‘流泪的石头’后面?那个…制造了所有死亡、所有怪物的…地狱巢穴?”
程墨白没有任何回避,迎着他灼人的目光,清晰而有力地点头,声音沉稳如磐石:“是的。那里有实验室,有操控这一切的疯子,一切罪恶的起点。”
卢蒙巴沉默了,死寂在狭小的石屋内蔓延,沉重得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几秒钟,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他的目光缓缓移动,如同沉重的石碾,扫过仅存的、伤痕累累的队员们,每一张疲惫、沾血的脸都是一道刻在他心上的伤痕;扫过角落里,林雪正用湿布小心翼翼擦拭巴卡里脸上的血污和灰尘,孩子紧抿着嘴唇,眼神里还残留着惊恐,最后,这目光如同楔子,牢牢钉在程墨白那张同样布满征尘、却写满坚毅的脸上。
然后,他动了。
不是伸出手去握,而是猛地抬臂,那只粗糙、沾着同伴和自己血污的大手,带着千钧之力,重重地拍在程钧之力,重重地拍在程墨白的肩头!
“砰!”
一声闷响,力量之大,让猝不及防的程墨白身体都微微一晃,脚下的碎石似乎都呻吟了一声。
卢蒙巴的声音如同惊雷炸裂,斩钉截铁,带着一种焚斩钉截铁,带着一种焚毁退路、玉石俱焚的决绝意味。他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烈焰和献祭般的疯狂:
“不管那鬼石头后面藏着什么地狱爬出来的魔鬼,让我们去毁了它!”他咆哮着,声音在残破的墙壁间撞击回荡。
“为了躺在泥地里再也站不起来的兄弟!”
“为了被毒血染黑、再也流不动的河流,被诅咒、再也长不出庄稼的土地!”
“为了娜芙蒂,为了所有像她一样无辜被拖进地狱的孩子!”
他猛地转向自己的队员们,吼声带着不容置疑、如同酋长令般的威严力量:
“也为了我们自己的坟墓,不能再让这种该下地狱的怪物,从我们兄弟的尸骨上爬出来!!”
他充血的眼睛扫过每一张脸,发出最后的、掷地有声的质问:
“谁?谁愿意跟我去地狱走一趟?给死去的兄弟们挖一个真正的、干净的坟墓,把那些魔鬼,一起埋进去陪葬!”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火堆余烬偶尔的噼啪声,以及偶尔的噼啪声,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不详嘶吼。
然后没有呐喊,没有口号。
卡维沙,尽管他阴郁的目光尽管他阴郁的目光依旧像毒刺般剐过理查德,但他是第一个,沉默地、却无比坚定地向前踏出了一步,靴子踏在碎砖石子踏在碎砖石上,发出清晰的声响。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五个伤痕累累的身影,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又像是被队长的意志点燃,都默默地、用尽全身力气,默默地、用尽全身力气,向前踏出了这一步!
“锵啷!”
刀出鞘,枪上肩,冰冷的金属摩擦声在死寂中骤然响起,汇聚成一片短促而震撼的金铁铮鸣。
这,就是唯一的、也是最响亮的回答。
残阳如血,泼洒在断壁残垣的石屋废墟上,也将废墟旁静立的人群、伤痕累累的三轮摩托,都浸染上一层浓得化不开的、近乎凝固的悲怆金红,引擎再次发出低沉的咆哮,打破了这沉重的寂静,摩托狭小的挎斗里,挤上了林雪和紧紧依偎着她的巴卡里。
卢蒙巴和他仅存的五名游击队员,如同从地狱归来的、沉默的复仇幽灵,无言地迈开脚步,他们步履沉重却异常坚定,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和沾满泥泞血污的武器,紧跟在颠簸前行的摩托旁,再次一头扎进了前方那片孕育了所有苦难与不祥、此刻正被暮色迅速吞没的、墨绿色的无垠深渊。
目标:无垠深渊。
目标:恩孔多圣山,禁地核心。
那里,已不再是诅咒的源头,而是所有通往地狱之门的,终点站。
恩孔多圣山巨大的轮廓在急速黯淡的天光下显现,它投下的阴影不再仅仅是遮蔽,而如同一头垂仅仅是遮蔽,而如同一头垂死的远古巨兽,匍匐在暮色浸染的雨林之上,沉重、压抑,散发着令人心悸的不祥,当程墨白一行人,在熟悉路径的巴卡里指引下,终于艰难地穿过部落外围那道由古老藤蔓和荆棘构成的、曾象征庇护的天然警戒屏障时。
没有熟悉的炊烟袅袅,没有忠诚猎犬的吠叫相迎。
扑面而来的,是绝对的、如同坟墓般的死寂。
坟墓般的死寂。
以及一种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粘稠得令人窒息的疯狂气息,那气息无形却如有实质,紧绷如一根随时会断裂的琴弦,勒在每个人的神经上,发出无声的尖啸。
部落中央的空地,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生机的坟场。
篝火堆只剩下冰冷的、惨白的灰烬,昨日温暖的橘红与噼啪声被彻底抹去,只余下刺骨的死寂,曾经象征生命与庇护的草屋,此刻如同被剥皮的巨兽骨架,悬挂的兽骨图腾和彩色珠串散落在地,或被踩进泥里,草屋前,精美的陶罐碎裂成狰狞的瓷片,染着污迹的织物如同被撕烂的皮肤,在微风中无力地飘动。
阴影里,蜷缩着几个身影。那是形容枯槁、仿佛被瞬间吸干了所有水分的老人,他们深陷的眼窝里,浑浊的眼珠如同彻底熄灭的炭火,没有一丝光亮,只有空茫的死寂,他们的视线越过废墟,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死死地、绝望地投向圣山那巨大而沉默的阴影方向。
女人们无声地聚集在空地中央,没有撕心裂肺的哭泣,没有哀恸的嚎啕,只有一种沉重到令人心脏停跳的、令人窒息的绝对沉默,这沉默并非平静,而是无数尖叫被硬生生扼杀在喉咙深处后凝结成的固态恐惧和濒临崩溃的疯狂,它弥漫在空气中,紧绷如一根随时会割裂现实的钢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