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虽然平时看起来温文尔雅，其实骨子里是个名副其实的暴脾气，更年轻的时候一点小事都能让她立马火冒三丈。
随着年龄增长，气力逐渐不足，她也不太爱跟人正面起冲突，偏向修身养性。
可总有些时候需要犀利地表明态度，才能让外人知道她依旧保有锋芒。
上次对韩庭琛如此，这次对顾歆知还是如此。
她的话落一室寂静。
顾歆知并非真想激怒她，没再争执什么。
之后的排练还算顺利。
*
当晚接近八点，几人排练完返回小屋。
其他人先他们一步回来，已经做好晚餐。
大家吃完饭各自散开。
林风拿着剧本在卧室连着的花房里补课，为明天的实拍做最后的准备。
顾歆知在卧室看着她的背影发呆，本想上前道歉又止住了，还是先别打扰她的好，随后进了卫生间洗漱。
门外响起敲门声，是喻明泽。
连续敲了几声无人应答，发现门没锁便自己推门进来了。
透过卧室的落地玻璃窗，看到林风正坐在花房中间那架秋千上。
来小屋的第一天他曾看到她跟顾歆知一起坐在上面欢声笑语，那画面十分刺眼。
他将记忆挥去，轻声走上前去。
林风看得认真，直到他来到身旁才猛然察觉，吓了一跳。
“抱歉，我敲门了。”喻明泽解释道。
“……没事。”
“在看什么？”喻明泽笑问，自然坐在她身旁。
身下秋千随着他的到来晃动，林风不禁抓住扶手。
“哦，剧本……你怎么来了？”
她回头看向卧室，发现顾歆知不在，也不知道去哪了。
“想再跟你对对词。”
喻明泽一脸平静，这理由无可厚非。
林风并不习惯在真正开演前跟对手有过多排练，总觉得那会让她丧失新鲜感和热情，将表演变得模式化而索然无趣。
不过他这么说，她也没拒绝，两人挑了几场重头戏又大致对了对。
顾歆知从卫生间出来时就看到两人头凑着头对台词的背影，立马后悔方才没有及时锁门。
这扎心的画面也是被喻明泽给还回来了。
他本想凑上去，对台词嘛，多他一个不多。
然而想想又算了，不仅因为下午自己才把林风惹毛了，更因为知道她对这次出演有多看重，所以想来想去居然患得患失犹豫起来。
这一点也不像他。
不能参与，也无法忍受两人在眼皮子底下甜蜜互动，顾歆知索性一开门出去了。
眼不见为净，将独处空间让给他们。
*
虽然喻明泽的注意力在剧本上，但身后顾歆知的一举一动还是从眼角看到了。
看他最后开门离去，暗自松了口气。
其实今天找来不光是为了跟林风对戏，更重要的是想开诚布公地好好谈一谈。
当然不想有顾歆知这个强力的竞争者和电灯泡在场。
自从相遇以来，他和林风有过几次单独相处的机会，但聊天都没真正触及他们的过去。
他能感觉到她在刻意回避他。
即使他匿名表白的对象已经很明确，即使今天在台上试镜他已经将想说的话对她全盘托出。
两人中间始终隔着一层窗户纸。
他知道只要他不说破，林风不会主动面对。
这一步需要他主动迈出，否则两人的关系会一直僵持在原点。
可这场谈话势必会撕开两人过去深入骨血的伤疤，而他最不想的就是再次伤害她……
最后几场也对完了，林风纳闷他怎么还不走。
一整天又是紧张试镜又是排练，她的脑袋已经完全秀逗，生生忍下打哈欠的冲动。
“对不起。”喻明泽突然毫无预兆地开口。
林风不明所以看他。
“对不起。”喻明泽重复一遍，这才抬起头看她，眼中满是未说出口的话。
林风这才意识到他是在为什么而道歉。
不是吧？
现在、此刻，他想跟她掰扯他们的过去？
她快困死了，耐心也快耗尽，随时处在爆发边缘。
再说今天在台上已经来过一遍，再闹这么一出有什么意义？
林风抿唇不说话。
“我觉得应该当面对你说，不是通过演戏。”喻明泽小心解释，发觉她情绪不佳。
“嗯。”
林风简短哼道。
“对不起”这三个字她也不是很喜欢。
即使满含诚意，对已经造成的伤害又能有多大弥补呢？
反而时常非常强势，好像只要将这三个字说出来对方就必须原谅，哪有这样的道理？
喻明泽还在等她回答。
“然后呢？”
她倒要听听他还有什么好说。
既然已经起了头，喻明泽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即使此时林风的眼神让他倍感压力。
“一直想找机会跟你好好聊聊，可是一直不敢……”
那现在又怎么敢了呢？林风在心里反驳，眼神也透露出来。
“今天在台上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喻明泽承认，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握拳，出卖了他的紧张。
“……你走之后，过了好长时间我才敢回去。”重新提起这段回忆对他来说也不容易。
林风下意识将五感冻结，眼神直视前方却什么也看不清，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因他的话激起的胸口的刺痛。
“你肯定不信，我找过你，到处找你，可我连你家在哪都不知道……”喻明泽想起那段无头苍蝇乱撞几乎疯癫的时间。
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怪谁呢，都是我自找的，我活该！”说到最后几乎咬牙切齿。
“那天你都看到了……”
他的话让林风想起最刺痛的部分。
“……我就是个自私自保的小人，明知不对还是做了……”
“所以上天惩罚我，让我失去你。”
他的语气很平静，像忏悔。
“……我后悔了……追出来你已经不见了……”
“……雨好大，你上了他的车……”
喻明泽断断续续回忆着。
林风这才知道原来那天他曾来找过她，而她没有回头。
她不知道如果当时被追上，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可此时再说出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只剩满心的痛和麻木。
“说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意一直没变。你恨我也好，不想再接受我也罢，这次我不会放弃。”
喻明泽说完重新看向林风，眼里满是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