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岁月里,森罗殿前仿佛上演着一场迟到的审判。
先是那个羊癫疯患者王强,在阳世缠绵病榻一年后,终于在某个雨夜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他的魂魄被锁链拖拽着来到地府,依旧带着生前的蛮横,直到看见端坐一旁的智云法师,才骇然失色。
“大师……我……”
他张口结舌,还没来得及求饶,判官已经展开生死簿:
“罪魂王强,忘恩负义,诬陷贤良。判入铜柱地狱五百年,再入火山地狱四百年。”
话音刚落,鬼差便将他拖向远方,那里隐约可见烧得通红的铜柱,空气中飘来皮肉焦煳的气息。
三个月后,张老汉也来了。
这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在阳世受尽病痛与良心的双重折磨,来到地府时已是魂体黯淡。
见到智云法师的瞬间,他扑通跪地,老泪纵横:
“大师,我对不住您啊!那钱我一分都没敢花,全都给儿子买房了……”
判官冷峻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忏悔。
“罪魂张建国,虽非主谋,但见利忘义,助纣为虐。判入寒冰地狱三百年。”
张老汉被带走时,仍不住回头,望向智云法师的眼神充满悔恨。
法师轻叹一声,拨动手中念珠,为他诵了一段往生咒。
此后数年,当年参与陷害的其他人也相继到来,包括那个在网络上带头诋毁中医的“专家”,被判入拔舌地狱;
那几个在医院里做伪证的“病人”,被判入蒸笼地狱……
智云法师每次都会出现在森罗殿,静静地见证着这一切。
他不发一言,只是目送着一个个熟悉的魂魄被押往各大地狱。
有时他会轻轻摇头,有时会默诵经文,但从未开口为他们求情。
直到第十个年头,地府突然一阵剧烈震动,忘川河水翻涌不止。
正在翠云宫诵经的智云法师忽然心有所感,缓缓睁开双眼。
“时候到了。”
地藏王菩萨的声音在他心中响起。
智云法师整理僧袍,持杖走向森罗殿。
远远地,他就看见一个特别的身影——与其他罪魂的狼狈不同,这人虽然也被锁链束缚,却仍保持着生前的傲慢姿态。
正是赵德柱院长!
他显然还没搞清楚状况,正对着鬼差大声呵斥。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在人间可是享受特殊津贴的专家!快放开我!”
当他被押到殿前,抬头看见智云法师时,先是一愣,随即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智云法师平静地看着他,目光如古井无波。
“赵施主,别来无恙。”
这时判官升堂,惊堂木响彻大殿。
“罪魂赵德柱,上前听判!”
赵德柱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接着他被两名青面獠牙的鬼差死死按在森罗殿冰冷的石板上,他挣扎着抬起头,望向高坐于明镜台后的判官,声嘶力竭地喊道。
“判官大人!冤枉啊!我在阳间是受人敬仰的医学专家,救过无数人的性命,您不能这样对我!求您明察,宽恕我这一回吧!”
判官面沉如水,手中惊堂木重重拍下,声音如同雷霆在整个大殿回荡,震得赵德柱魂魄都在颤抖。
“肃静!罪魂赵德柱,到了这幽冥地府,还敢巧言令色,妄图欺瞒本官?你阳世所作所为,早已记录在善恶簿上,分毫不错!”
赵德柱被这声威喝吓得一颤,但求生的本能让他仍不死心。
他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静立在一旁的智云法师——那位他亲手害死的老和尚,此刻竟身披清净祥和的佛光,手持九环锡杖,地位显然非同一般。
更让他心惊的是,两旁的鬼差乃至堂上的判官,对智云法师都流露出恭敬之色。
绝望中,他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猛地转向智云法师,涕泪交加地哭求:
“大师!智云大师!是我错了!是我猪油蒙了心,我不是人!”
他一边说,一边用力磕头,石板发出沉闷的响声。
“求您看在我阳世也曾救死扶伤的份上,替我说句话吧!求求您了大师!您是大德高僧,慈悲为怀啊!”
所有目光都汇聚到智云法师身上,只见老僧面容平静如深潭,眼神中既无愤怒,也无怜悯,只有一种洞悉因果的澄明。
他手持佛珠,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清晰地传遍大殿每一个角落:
“阿弥陀佛。赵施主,世间万物,皆循因果。善业善果,恶业恶报,如影随形,从未有误。非是不报,时辰未到。如今时辰已至,你当坦然受之。”
这话语如同最终的审判,彻底断绝了赵德柱所有的侥幸。
他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判官见状,不再多言,展开手中那本闪耀着幽光的善恶簿,朗声宣判,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在赵德柱的灵魂上。
“罪魂赵德柱,上前细听汝之罪孽与刑罚!”
“其一,汝身为医者,却勾结外邦药商,为牟取暴利,刻意打压、污蔑我传统医学一脉,致使无数廉价有效之疗法蒙尘,此为‘背弃祖根,戕害文脉’之罪!依律,判入拔舌地狱五千年,令汝亲身体会口舌造业之苦!”
“其二,汝为满足私欲,巩固权威,多次收受巨额贿赂,操纵学术,排挤异己,此为‘贪赃枉法,亵渎职守’之罪!依律,判入油锅地狱六千年,涤尽汝之贪婪污秽!”
“其三,汝设局构陷,教唆伪证,以卑劣手段污蔑智云法师清誉,致使圣僧蒙冤,此为‘恶意诽谤,诬陷贤良’之罪!依律,判入蒸笼地狱五千年,蒸消汝之谗言恶语!”
“其四,汝心肠歹毒,间接教唆李梅行凶,终致智云法师舍报往生,此为‘教唆杀人,谋害善士’之罪!此罪孽深重,依律,判入刀山地狱八千年,令汝利刃穿身,偿还血债!”
“其五,汝行医多年,为掩盖罪行,亦曾利用职权,对知情者及无力支付昂贵药费之贫苦病患,行灭口及延误治疗之实,此乃‘直接谋杀,草菅人命’之罪!依律,判入石磨地狱六千年,将汝之歹毒心肠碾磨成齑粉!”
判官声如洪钟,宣判着一条条令人胆寒的罪状与刑罚。
赵德柱听得浑身瘫软,魂魄仿佛都要消散。最终,判官合上善恶簿,做出最终裁决:
“诸罪并罚,总刑期三万年!需依次历尽各层地狱之苦,不得减免!待地狱刑期届满,汝之罪孽尚未完全清偿,需再入畜生道,轮回为畜一千载,饱尝被奴役、被屠戮、愚痴无明之苦,以赎汝轻视生命、玩弄权术之罪!”
“千年之后,若业障消尽,方可重获人身。押下去!”
判官话音刚落,两旁如狼似虎的鬼差立刻上前,用烧得通红的铁链锁住赵德柱。
他仿佛此刻才从噩梦中惊醒,发出不似人声的凄厉哀嚎,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被无情地拖向那深不见底、传来无尽痛苦哀嚎的地狱入口。
智云法师默默注视着赵德柱被拖走的背影,直至其消失在地狱的黑暗中,他双手合十,深深一礼。
“阿弥陀佛。”
这一礼,并非对赵德柱个人,而是对这森严因果法则的敬畏,也是对这段纠缠至深、跨越生死的恩怨,画上的一个终结符。
一切业力,自此两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