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显然是有些惊奇，他低头看着长在他半截胳膊处的夏爱党，“你还晓得问价钱？”
一般这样大的孩子都如牛大力一般，直接就叫换糖，更别提去问怎么换了。这孩子心里有算成，大爷心想。
夏爱党就自己口袋里的两只药膏皮拿出，朝大爷那儿递。
“你这是白玉牙膏的皮子，铝制的，两个能换四分钱。”，他先是将夏爱党从孟文州缸子中拿出的牙膏皮捏在手上看了看，又将剩下那只空了管儿的牙膏皮单拎了出来。
夏爱党眼睛瞪的老大，还冒着精光，莫不是他这便宜牙膏皮更值钱些！心里‘咚咚’作响儿。
谁知这大爷却突然咧着嘴笑儿：“你这是中华的，和白玉的一个价儿！”
夏爱党猛然吃瘪，撇了撇嘴，不消多想，这大爷说的定是真的，没道理便宜的牙膏皮会比贵的更值钱。可这大爷之前故作沉思的，就是看他不晓得价儿，故意撩他好玩儿。
“怎么样？换哪个？钱还是糖？”，大爷弯着身子笑眯眯的问。
“糖！糖！我要换糖！”，牛大力锲而不舍，高声大喊！
大爷见夏爱党还要想，便从打开后座儿处的木箱，从中挖了块麦芽糖出来。
大力接的喜滋滋，都不用拿油纸，径自大口的塞进了嘴，末了，他还眯了眯眼，显然享受极。
木箱子尚还敞着，裹着薄霜的糖儿，叫这日头晒的微微发亮，风从别处吹来，离得近的夏爱党都能闻见那甜甜的味道。牛大力还在吧咂着嘴，嘴角处是琥珀色的，糖丝还有些许是挂在下巴处的，他浑然不知。
“怎么样？你也是换糖？”，收破烂的大爷见牛大力吃的香，扭头问了问夏爱党。
谁知他竟对着木箱子摇了摇头，语气坚定：“我要换钱！”
说着，还咽了咽口水儿。
“老大，你真不换糖呐……”，牛大力吃的香甜，“这糖跟供销社一个价儿，还不用咱们跑店里买……”
咋就不换呢？这多好的事儿！说着他又用力的嚼了几下，神情满足的不行！
“大力？”，老远传来一声呼喊，那是牛大力他奶，她揣着篮子往胡同口走，眼睛瞧见收破烂的老大爷，连声问到：“你拿什么出来换了？”
别不是把家里要用的给拿出了吧！心下一慌，小跑着往这处儿来。
“牙膏皮。”，嘴里的糖快要吃完，牛大力说话便要利落许多，他掰着手说：“拿了你屋里跟我爸妈的牙膏皮，都是空了的！”
伸手抹了抹嘴角，见还有糖在，牛大力高兴的将手嗦进了嘴，道：“奶，你锅、那破烂盖子都拿出来吧，咱们换糖吃！”
老太太简直没眼去看，颤着声儿问：“就牙膏皮吧，别的你没拿出来？”
“没，我原本都翻出来的，老大叫我都放回去！”，牛大力叹了口气，嘟着嘴说：“我就说那些是你不要的吧！”
“好孩子！”，大力奶奶心下一松，拉过夏爱党就要往自己怀里搂：“真是个好孩子！”
好在只这么一下。
大力奶转身看向自己那个满脑子都是糖的好大孙，大骂着：“你个缺根筋儿的！”
“要不是爱党拦着，家都得给你搬空！”
“不是你天天在家说都是破烂的么……”，牛大力小声嘀咕着。
夏爱党这边已经同大爷换好钱了，他见大爷就要走，着急问道：“爷爷，为什么你要收牙膏皮呢？它都空了还能值这么多？”
这大爷显然也是个喜欢孩子的好性子，他见夏爱党问，到也不急着走了。
将刚刚装好的牙膏皮拿出一个，举着它说：“这可不是普通东西。”
“别看这小小一个牙膏皮，拿回去回炉重塑，可是能变出不少有用的！”，他单手指了指上空，道：“这东西能拿去造飞机！”
“造飞机！”，牛大力被大爷的话吸引过来，他眼睛瞪的如铜铃，不可置信的说：“是能在天上飞的那个？”
“对咯！”，大爷又指了指他那百宝箱里的其他东西，“就说这旧书本，咱们拿回去打碎再造，那就是新纸了。”
“那我拿去烧火岂不可惜？”，大力奶奶听着入神儿，不禁向前走了一步问道。
乖乖，那自己平日里是多糟践东西，虽说这纸儿家里也没个多少，可总归还是叫她引火的多。
“那我以后可都要用牙膏皮换糖！”，牛大力大喊着。
等回了院子，夏爱党还是没能回神儿。
“爱党？爱党？”，王翠花在夏爱党眼珠子挥了几下手，“咋出门换个牙膏皮就魂不守舍的？”
“翠花婶儿，以后咱就别拿书本去引火了。”，他忽然正色对着王翠花道：“这都是能再次造纸的，咱那样可太浪费了！”
王翠花叫他说的一愣一愣。
“嘶！”，夏爱党捂着脑袋看向了刚刚伸手拍他脑袋的林家凤，委屈说道：“痛！”
“痛就对了！”，林家凤将眼眸收了回来，“管天管地，管到你翠花婶儿头上来！”
“真是能的你，一会儿中午吃完饭把碗去给我刷了，管的你还。”，她没个好气的撇了眼夏爱党。
又温声对着王翠花说：“别管这虎孩子，东西造出来就是用的！”
“纸本也是草做的，这文州跟纤纤之前在家不也用芒草造过？”
“咦，我姐、姐夫她们还造过纸儿，我怎么不晓得！”，夏爱党从炕上蹦了下来，高声问道：“这事儿你怎么不跟我说？”
“他们那次来，你在学校，我跟你爹他们都忙，就忘了跟你说。”，林家凤拍着脑袋回忆着：“不过，这纸儿可是拿给你了的啊。”
夏爱党又是噘着个嘴，高的都能挂油瓶了。
“你这个死小子，再噘我抽你啊！”，林家凤一瞪，夏爱党立马老实了，不再吵着有事儿没告诉，蹦着跳着出了屋儿。
临了还靠在门口，歪着脑袋说：“那碗我不刷了啊！”
不等林家凤说什么，又飞快的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