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晨的绝望已经开始实质化了。
附骨的寒冰顺着血管蔓延，冻得他四肢百骸都发僵。
四周残存的断壁还在冒着缕缕黑烟，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与铁锈味，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细小的火星，灼烧着他的喉咙。
“到底要搞什么？”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缝滴落在滚烫的地面上，瞬间蒸发。
“有种你出来，在背后玩我们算什么本事？”嘶吼声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在空旷的废墟里撞出沉闷的回音，却只引来头顶碎石簌簌掉落的声响。
他朝着黑暗的角落怒目而视，那里只有无边的阴影在晃动，仿佛藏着一双戏谑的眼睛，正冷冷地注视着他的狼狈。
嘶吼发泄了半晌后，喉咙里涌上的腥甜让贺晨稍稍冷静，他捡起残存的理智。
不远处那处铁栅栏早已被之前的冲击压得变了形，弯成一道狰狞的弧度。
他扑过去，双手死死扣住冰冷的铁条，拼了命地用肩膀狠狠撞击。
铁条的棱角锋利如刀，可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眼里只剩冲破阻碍的执念。
一下，两下，三下……撞击声沉闷而急促，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左边的胳膊和肋骨被铁栅栏反复刮蹭、撞击，皮肤早已被划开数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顺着手臂淌下来，在铁条上晕开一片片暗红，又顺着纹路往下滴，在地面汇成一小滩。
他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直到第十几下时，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响起，铁栅栏的连接处终于不堪重负崩开了。
贺晨顾不上喘口气，立刻俯身往那狭小的缝隙里钻。
尖锐的铁茬又在他的后背、腰侧划出数道血道子，火辣辣的痛感顺着皮肤蔓延开来。
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落地后踉跄了两步，便朝着记忆里苏莉停留的地方狂奔。
可眼前哪里还有苏莉的身影，原本躺着人的地方，只剩下一片焦黑的灰烬。
那半具曾经还能辨认出轮廓的焦尸，在漫长的等待里彻底碳化，风一吹，便化作细碎的黑末飘散，连一点能证明她曾存在过的痕迹都快要留不住了。
贺晨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过往的画面突然涌上心头。
苏莉笑着递给他水的样子，遇险时紧紧拉着他衣角的样子，还有最后被火焰包围时，那声带着哭腔的呼救。
无尽的愧疚与汹涌的思念交织在一起，最终在这片死寂的废墟里，彻底淬成了冰冷的恨意。
这恨意源于那场吞噬一切的烈火，源于那幅被烈火补全、沾满罪恶的壁画，更源于那个躲在暗处操纵一切的黑手。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转身冲向旁边的断墙。
拳头带着全身的力气砸了上去，砖石的碎屑四溅，划破了他的手背，他却像是失去了知觉，一遍又一遍地嘶吼着砸下去。
直到指骨开裂，鲜血沾满了墙面，依旧没有停下。
轰隆一声，壁画坍塌。
微光从混杂着泥尘的墙面里投射过来。
对面。
一个人坐在几十台监控面前，鸟嘴面具和一身黑袍让他半点身形都没有透漏。
“竟还真让你找到这里了。”
“也行，倒也省了我不少事。”说罢，鸟嘴面具人从黑袍里丢了一本笔记过来。
贺晨下意识接过。
“剧本？”贺晨快速扫了几眼，他认出来了，这还是他写过的一个剧本。
“这是杀人动机？”贺晨冷静了下来。
“贺总编既然知道，那麻烦你帮我把照片全部拼凑好吧！”鸟嘴面具人声音平稳，丝毫没有被发现的畏惧。
贺晨张了张口，他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住了，他将手里的残照全部拼凑，果然完整的照片上面有所有人。
只是中间那张苏莉的照片细看会发现，那根本不是苏莉，而是一个和她有着七分像的女孩。
“贺总编，剧本的发展你比我更清楚吧。”
贺晨声音弱了一些，“莉莉.....”
果然，那人取下面具，拉开了黑袍，是苏莉。
苏莉手里拿着一把弓弩，弩膛上却是一支笔。
“雪诗是如何欺负我姐的，你们一个个的明明全部都知道，可你们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苏莉满脸泪水。
“林三岳掩盖真实的死亡原因。”
“徐墨替星图压下了全部反响和话语。”
“而你，明明说过要用手里那只笔揭露世间黑暗，可是呢？”
“没有人，没有一个人站出来，给我姐姐作证！”
“你们就看着她死在烂泥沼里，拼命挣扎！”
“所以，你们都该死！”
“而且，我要让你们全部都死在自己引以为傲，却不配拥有的东西上！”苏莉声嘶力竭，说完，她扣下了扳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寒光直奔苏莉面庞，苏莉下意识躲避，躲到是躲过了，但同时，手底下的准头也彻底丧失了。
那只笔直接被甩飞了出去。
而袭击苏莉的寒芒，确实一段刚刚被贺晨折断的一节铁栅栏。
“呵，你没死？”苏莉看着从不远处踏血而来的徐墨，忍不住自嘲冷笑一声。
“也对，忘了你们才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
苏莉心里很空，无论是游戏里还是游戏外，自己更像是一个媒介，而他们才更像一个共生体，一个团结的利益群体。
游戏失败了么？
无法唤醒他们了是吗？
可是，真的好累啊？
不唤醒，生活很空，很累。
唤醒，同样饱受折磨，很累。
活着好累啊？
算了，就这样吧！
贺晨和徐墨两个人的还在不停分析和解释，他们是如何看出自己是幕后黑手的破绽。
可是苏莉根本一句话都听不进去。
她只觉得这两人嘴巴开开合合，好烦啊。
苏莉默默在手里的弓弩上加了一支箭。
贺晨和徐墨两人全都没有阻止，他们脑子很乱，杂乱的记忆忽然恢复，他们这才想起，自己的任务到底是什么。
本来按照剧本的发展，安稳死在苏莉手里游戏就能通关结束，可现在，乱了，全打乱了。
贺晨和徐墨后悔也来不及了。
“或许留在游戏里做npc或许会更好吧？”苏莉的弓箭对准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