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不知具体原因是什么,但他能感知到她的心,她的灵魂,她的全部信任与依赖,被他视为对手的男人,赢走了。
墨凌川指尖摩挲着一枚早已干枯的芙蓉花瓣,将其嵌在一枚冰种翡翠制成的护身符中。
那是多年前,姜苡柔鬓边曾簪过的颜色。
长期与姜苡柔共感,她的喜怒哀乐,早已通过缠丝共命蛊,一点点渗透进他的生命,
如同慢性的毒药,成了他空虚王权生涯中,唯一鲜活的调剂。
露台的石阶上传来脚步声,南诏宰相和大祭司一前一后,手里拎着件厚厚的狐裘披风。
宰相把披风往墨凌川肩上一裹,语气急切:
“王上,露台风跟刀子似的,再吹下去,别说延绵子嗣了,怕是连老臣的腰都要替您疼!”
大祭司也跟着附和,
“宰相所言极是。如今王妃之位虽有主,但后宫空置、膝下无嗣,那些宗亲们的心思都快飞到天上去了。
王上,多纳几位侧妃,开枝散叶,既是稳固江山的职责,也是让宗亲们闭嘴的良方啊!”
墨凌川抬手拢了拢披风,语气淡漠却带着笃定:“孤有王妃,亦很快会有王儿。”
宰相急得直跺脚,捋着山羊胡叹气:
“王上!您说的咱们都知道,可孩子多多益善,您瞧瞧隔壁北漠王,三年抱俩,如今都能带着崽子上战场耀武扬威了,咱们南诏总不能落于人后吧?”
大祭司压低声音补刀:“再说了,多几位侧妃,平日里还能陪您下下棋、解解闷,总比您天天对着露台发呆强啊 。”
墨凌川指尖突然传来一阵灼烧感,像是被火星烫了一下。
他用拇指摩挲着食指,眉头微蹙 ——
这疼痛,分明是来自柔儿。
柔儿这是在做什么?
他闭上眼睛,凝神感受着:那头带着欢喜,像是在专注地做着什么精细活计。
是…… 在煲汤?
温热的暖意顺着蛊丝缓缓传来,混着淡淡的食材香气,让他紧绷的下颌线柔和了几分。
宰相还想再劝,大祭司捂住他嘴,
“别念了!没看见王上这表情吗?八成是在用缠丝共命蛊‘隔空盯妻’呢!”
宰相一愣,看向墨凌川嘴角那抹“痴傻”的笑意。
瞬间恍然大悟,叹气道:哎,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帝王放下身段,对着空气笑得像个刚偷到蜜罐的熊瞎子!”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齐齐跪了下来,双手合十,
宰相念念有词:“至高无上的巫神大人啊!
求您保佑咱们北边那位皇贵妃娘娘,一定要顺顺利利给咱们南诏生下一位健康强壮的小王子……
或者小王女也行啊!只要是王上的血脉,咱们都当眼珠子疼!”
大祭司用更加悲怆的语气接话:“巫神开眼啊!
您瞧瞧咱们王上这架势,是打定主意要‘守蛊待妻’,孤独终老了啊!
咱们南诏王室的香火,可就靠远方皇贵妃这胎了,保佑保佑!”
墨凌川拉回了一丝心神,瞥了眼两人:“孤的事,何时需要巫神操心了?”
宰相抬起头,老泪纵横:
“王上!老臣这是为了南诏的万年基业啊。
您就算不选妃,好歹……好歹也给小王子或者小王女多准备几个弟弟妹妹作伴不是?
独苗苗压力多大啊!”
墨凌川转身拂袖而去,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飘在风里:“再多言,便送你们去巫神座前,亲自为孤和王妃祈福。”
两位老臣噤声,互相搀扶着爬起来,拍净膝上灰尘。
宰相悻悻道:“得,又白费劲。”
大祭司幽幽叹气:“罢了,好歹快有小殿下了。
至于王妃…… 就当王上是在为咱们南诏远程和亲了吧,就是这聘礼下得有点大,直接把王上的心都送过去了。”
宰相戳了戳他胳膊:“老伙计,卜一卦?王妃怀的是带把的还是穿花裙的?”
“算过两回,天机不可泄露……”
“德行!算不准就来这套!”
宰相翻个白眼,“反正王妃快生了,到时候便知。就是…… 天朝陛下会不会扣着咱南诏的种不给?”
大祭司惊得瞪眼:“不能吧?真这样咋整?”
宰相压低声音,一脸狠绝:“还能咋整?咱们组团去天朝皇宫 —— 偷娃!”
大祭司连忙捂他嘴:“小声点,行动要保密!”
瑶华宫小厨房。
姜苡柔正站在灶台前,看着咕嘟冒泡的砂锅。
语嫣小心翼翼地拉着她的手指,涂抹金疮药。
“娘娘,疼吧?都起水泡了!您就让奴婢看着火候就好,何必亲自守着呢。”
姜苡柔看着微红的指尖,喃喃道:“不疼……”
话音刚落,她心底猛地生出一份疑惑。
是真的,不疼。
往常绣花时针尖扎破手指,她也不觉得疼。
就连这次怀胎,害喜的反应也异于常人。
难道……这共感,并非双向的?
难道所有的疼痛与不适,都……
这个念头划过她的脑海,让她瞬间怔在原地。
墨凌川,你何苦?
养心殿里,玄明子退下后,殿内陷入一片安静。
帝王不语,独自坐在龙椅上。
不知过了多久,云影悄步上前,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
“陛下,松子糖,您吃一颗,心里……就不那么苦了。”
焱渊抬手抹了一把脸,:“朕不苦。”
顿了顿,终是吐露了恐惧,“只是……害怕。”
云影垂首,怎会不知陛下在怕什么?
“陛下,娘娘洪福齐天,定会长命百岁,您千万保重龙体,莫要过于忧心。”
他剥开一颗糖,递到帝王唇边,“陛下,吃吧,很甜。”
焱渊含了糖,起身道:“摆驾,朕去御膳房。”
御膳房
御厨们齐刷刷跪了一地,偷眼瞅着圣上撸起龙袍袖子,手里捏着根竹签,正对着一盘子红山楂摩拳擦掌——
“陛下~” 云影嘴里塞着半颗山楂,“嫣嫣答应嫁给奴才啦!”
焱渊挑了颗顶饱满的红果往竹签上穿,淡淡道:“算你小子有点能耐。要是连个姑娘都搞不定,兔贵妃都得斜眼瞧你。”
云影嘿嘿傻笑,
“陛下您这话跟兔贵妃一个腔调!奴才爹已经开始给奴才张罗大婚,到时候请陛下赏脸喝杯喜酒!”
焱渊跟着御厨的指点,盯着锅里咕嘟冒泡的糖浆,
“大婚可以办,宫里让礼部也给你操持一场,规格不能寒碜。但有一条 —— 你们俩不许那么早要孩子。”
云影脸上的笑僵住,“啊?为何啊陛下?这要孩子还得按圣意排号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