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
陆离禀报:“陛下,京城内外流言四起,皆影射皇贵妃娘娘清白及龙胎血脉……
朝中亦有几位御史风闻奏事,言语间多有试探。百姓议论纷纷,恐对娘娘声誉及皇室威严不利。”
焱渊脸上看不出喜怒,唯有眸底掠过一丝讥诮。
他并未因流言而暴怒,反而像是等待已久的猎人,终于看到了猎物按捺不住露出的尾巴。
皇后,你终于坐不住了。
散布谣言,毁柔柔清誉,动摇朕的威信……
这,应该就是你为你二哥岳云峥清君侧准备的第一步?
铺垫得倒是煞费苦心。
“陆离。”焱渊沉声开口。
“臣在。”
“传朕旨意:第一,命京兆尹府及五城兵马司,严密稽查市井谣言源头,凡有公然散布、诋毁皇室者,一律按律严惩,以儆效尤。”
“第二,告知都察院,让那些闻风奏事的御史,把证据摆到朕的龙案上。
拿不出真凭实据,仅凭风闻臆测便妄议宫闱、诽谤皇妃者,朕就让他们换个清静地方养老。”
“第三,严密关注西北岳家军动向,尤其是岳云峥的一举一动。
通往京城的各条要道,加派精锐,严查可疑人马及物资往来。
京城九门,即日起增派守军,加强盘查,没有朕的手谕,一兵一卒不得擅自调动入城。”
他要防患于未然,将任何可能发生的兵变扼杀在摇篮里。
黄昏时分,瑶华宫。
焱渊踏着夕阳走入内殿,便见姜苡柔正倚在软榻上,手中虽拿着本书,眼神却有些空茫,眉宇间凝着一抹轻愁。
“陛下回来了。”
她要起身。
焱渊快走两步上前,大手按在她肩上:“别动,你如今身子重,安稳坐着便是。”
他坐下,将她揽入怀中,指尖拂过她微蹙的眉间。
“柔柔,外面的风言风语,不必放在心上。”
姜苡柔在他怀里仰起脸,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映着他的身影,
“陛下,这谣言来得如此汹涌,是……坤宁宫那位,终于开始动手了?”
“嗯。”焱渊应了一声,指尖缠绕着她一缕馨香的发丝,语气透着杀伐之气,
“她动了,是好事。藏在暗处的毒蛇,唯有探出头来,朕才好找准七寸,一击毙命。”
“那前朝……”
姜苡柔担忧地握住他骨节分明的大手,前朝的压力,她即便身处深宫也能想象得到。
焱渊反手与她十指相扣,将小手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那力道带着令人安心的坚定。
“前朝的压力,朕无惧。几个倚老卖老、看不清形势的言官,朕压得住。柔柔,你只需安心养胎,其他一切交给朕。”
他俯身,在她额间落下一吻,
“西北的动向,京城的防务,朕已布下天罗地网。这场仗,需要耐心,我们……等得起。”
坤宁宫
司竹脚步匆匆地走进内殿,
“娘娘,陛下动了真怒,已下严旨,命京兆尹与五城兵马司全力稽查谣言源头,凡有散布者,一律严惩不贷。
我们放出去的几个线人,已经……已经折了两个了。”
岳皇后倚靠在榻上,慢条斯理地打香篆,闻言,非但没有惊慌,反而发出一声嗤笑:
“……陛下越是在意,越是严查,就越证明他心虚。证明皇贵妃肚子里的野种,确实见不得光。”
她拿起模子,香炉里打好一个‘诛’字,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铺开一张素笺,提笔疾书。
“二哥亲鉴:
京中剧变,妖妃姜氏,其身不贞,竟怀南诏王胎,妄图混淆皇室血脉。
陛下受其蛊惑,忠奸不分,已对岳家举起屠刀。
父亲被架空,家族产业遭查,妹之后位亦岌岌可危。
陛下昏聩,宠信妖佞,国将不国。
我岳氏满门忠烈,岂能坐视江山倾覆,祖宗基业毁于一旦?
时机已到,清君侧,靖国难,正在此时。
望兄速速决断,起兵勤王,挽狂澜于既倒。
迟则生变,悔之晚矣!
妹 熹禾 血书”
她将这封信重重按上自己的胭脂印,如同摁下了一个血腥的契约。
“司竹,动用最快的渠道,八百里加急,务必亲手交到二哥手中!”
八天后,这封密信火速送到了西北。
岳云峥看完信,额角青筋暴起,猛地一拳砸在楠木案上。
“昏君,妖妃!”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词。
信中所言,与他近日收到的朝中动向完全吻合——父亲被明升暗降,家族商路被断。
如今连妹妹的皇后之位都即将不保,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对他岳云峥,对他麾下的二十万岳家军动手了?
他走到帐壁悬挂的巨幅军事地图前,目光阴鸷地扫过从西北直指京城的一条条要道。
泾州、邠州、长安、潼关……每一处都是他曾踏过的疆土,如今将成了他要挥师东进的征途。
多年来被“忠君”二字压抑的野心,与此刻的家族危机感交织在一起,终于冲垮了最后的理智。
“来人!”
“末将在!”帐帘被猛地掀开,几名身披甲胄的心腹将领应声而。
岳云峥脸上是破釜沉舟的决绝:“陛下受妖妃姜氏蒙蔽,朝纲败坏,忠良受辱!
我岳家世代忠烈,不能坐视不理!传令下去,全军整备,三日后,誓师出征,‘清君侧,靖国难’!”
话音刚落,军师便上前一步,“将军三思!”
“妖妃乱政固然该除,但皇后娘娘尚无皇子,您以‘清君侧’为名起兵,恐会被人说您是借清君侧之名行谋逆之实,反将您置于不义之地啊!”
其他将领也纷纷颔首,显然认同军师的顾虑。
岳云峥却冷笑一声,“军师多虑了。陛下不是已经有曦晨两位殿下吗?”
他将密信拍在案上,目光扫过众将:
“本将军此去,目标只有一个——诛杀妖妃姜氏,绝非觊觎皇权。
只要吾妹能保住皇后的位置,日后无论曦晨两位殿下谁被立为太子,按照我朝‘嫡母为尊’的祖宗规矩,都必须交由皇后教养。
到那时,太子视吾妹如母,岳家便是辅佐新君的肱骨之臣,谁还能说我师出无名?”
这番话让众将眼中的疑虑散去大半,军师却追问:
“可朝中舆论如今偏向皇贵妃育有两子,功在社稷,您仅凭‘清君侧’四字,恐怕难以服众。”
“这点我早有谋划。”
岳云峥走到案边,提起狼毫蘸饱墨汁,
“我这就给父亲写一封信,让他联合御史台的老臣,即刻在朝中发难——
一是痛陈妖妃迷惑圣心、离间皇室;二是颂扬皇后贤德,恳请陛下保全中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