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韫様刚开始还有些不自在,毕竟这宋国之前是虞国的手下败将,他总感觉怪怪的。
直到后来发现连莫问这个老前辈都毫不在意,也才慢慢地放开了。
这宋国的冬天与虞国实在是不同,同样是冷,虞国是干冷,宋国则是湿冷。
这风里像是挟裹着水汽一般,吹过你的脸颊,还要留下一层冰呼呼的水汽在你的皮肤上对你造成持续的冰冷伤害似的。
冻到骨子里。
声声看着窗外被风吹动的树影,忍不住想:裴忌哥哥之前就是在这样的冬天里度过一年又一年的吗?
和他的母妃,在萧瑟又空旷的殿宇中……
声声收回视线,探出身子去嘱咐驾马车的追风和踏影多披一件披风,才重新坐回来,裹紧了身上的小毯子。
小狐窝在角落里睡着了,炎琥也靠在声声手边挨着她在假寐。
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炎琥在镇南关受了伤之后,就比之前更加黏着声声了。
之前的炎琥虽然也总是跟着声声,但有一种淡淡的傲娇感,像是不承认自己就是喜欢黏着声声一样。
现在,炎琥演都不演了,对声声几乎是寸步不离,更别说什么傲娇了。
明明在镇南关时受伤的是炎琥,可声声总觉得炎琥浑身上下都写着对她的担忧,生怕她受点伤似的。
这不,声声刚坐回来,脑袋上还带着外面凉风的冷意,就被炎琥忧心忡忡地嘱咐:“外面好冷,你没有穿披风不要总是出去,会感冒的。”
声声哭笑不得:“哪有这么脆弱呀,你当我是瓷娃娃?”
炎琥低低呜咽了一声,没说话了。
声声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应道:“好啦好啦,我知道我们家炎琥是关心我呀。”
谢韫様失笑:“真是好生神奇,能与动物交流,一定是很奇妙的感觉。”
说来好笑,要不是在普陀山的时候救了小狐,声声又通过小狐发现了那贪污的知县,实在令人难以置信,谢韫様在此之前都还一直只单纯以为声声是格外受动物的亲近而已。
声声弯了弯眼,她没穿鞋,把脚搭在石头的身子上,被石头身上暖暖和和的温度捂热了脚板底,才舒服地眯起了眼。
兄妹俩随意聊了聊宋国的冬天,声声才说起这两天在莫府的谈话。
“哥哥,不知为何,莫爷爷好像挺关心裴忌哥哥的。”声声道,“哥哥你也感受到了吧?一个事情,莫爷爷不管是问你还是问我,最后总要想方设法问到裴忌哥哥身上去。莫爷爷是不是觉得声声太聪明了,干脆遮掩都不遮掩了,最后就差没直接问声声裴忌哥哥是个怎么样的人了。”
“不错。”谢韫様压下笑意。
谢韫様毕竟是太子,也不蠢,再加上经过这两日的相处,他也有了大概的猜测。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二哥给莫老先生的那封信里一定不止说了关于我们的事情。”
“哦?”
谢韫様这么一说,声声又想起了那日在莫问书房里看见的两张分开叠放的纸,将此事说了。
“哥哥这么一说,声声也觉得很有道理哎。”声声想了想,“可是莫爷爷从不参与朝堂争端,裴忌哥哥对他们来说又只是一个在外做质子的九殿下,为何要百般打听呢。”
声声细细回想了一番这几人莫问和苏文渊说的所有话,忽然猜测:“莫非,莫爷爷是想等裴忌哥哥回宋国之后,辅佐裴忌哥哥争权?!”
谢韫様微微挑眉,脸上是和煦的笑:“嗯,极有可能。我想,莫老先生一定是看到了信上的内容,才会有了这样的想法。”
声声越想越有可能,不然好端端的他们何必要这样问。
难道,是谢韫川在信上和莫老先生说了什么?
可是,声声记得谢韫川和裴忌的关系也就那样,甚至谢韫川还有点看裴忌不顺眼啊。
“声声知道了,肯定是哥哥也不想虞宋两国之间一直保持这样的敌对关系,所以特地早早为以后两国交好打基础呢!裴忌哥哥跟咱们是朋友,又聪明,要是以后裴忌哥哥能成为宋国的一国之君,肯定能让宋国越来越好,还能促成两国化敌为友!”
谢韫様深以为然:“我也是这样想的,二哥果然远谋深虑!”
声声:“哥哥果然煞费苦心!”
两人连声赞叹了谢韫川一番,就这样把那第二张信纸乐呵呵地划分到了谢韫川身上。
既然这一切都尽在谢韫川的掌握之中,那也没什么好费心的了。
两人悠悠然把心放回了肚子里,继续享受起了旅途。
宋国紧张的局势果真不是盖的,越往后走,他们就越小心。
虞国和宋国的口音虽然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但细细区分动作习惯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因此能不停留他们就尽量不停留,低调低调再低调。
除了莫问给他们以防万一保命用的那玉佩之外,莫问还给了他们一个普通的代表着他的令牌。
靠着这个令牌,就算偶尔经过严查的城市,他们也安全路过了。
声声很喜欢宋国市井之间那种平平淡淡的感觉。
虽然很多地方都充满了紧张的气氛,但还是有没被“污染”的地方的。
比如说大部分乡下地界,上层的斗争会影响百姓,可不会渗透到底层人民的世界里去。
因为宋国善农耕,宋国人农工商,农占最多,且最看重农。
尽管受了影响,但宋国人民对农耕的热情一点儿也没变。
有一种淡淡的、极易满足的幸福感。
就算宋国现在的情况跟幸福一点儿也不沾边。
声声百感交集,不由得感叹:“真好,这样一个好地方,若是没有外忧内患,遇上一个好皇帝,才不会是这样的。”
可她除了感叹一句,也没法做什么。
她能对路上遇到的小麻烦伸出援手,但更多的,不是她想改变就能改变的。
……如果裴忌哥哥真的要成为宋国未来的君主,一定要吃很多很多的苦。
好在新年之前,他们终于从宋国离开,进到了晋国的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