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更让他难以接受、甚至感到荒诞的念头冒了出来。
他猛地看向林登,声音因极度的困惑和某种隐隐的恐惧而变形:
“为什么?!林登!告诉我!为什么你安排的计划里……不,为什么陛下指示的计划里,总是有周客的名字?!难道说……周客……他也参与了你们的计划?他也知道这一切?!”
在他固有的认知里,周客不过是个乳臭未干、走了狗屎运要被册封的小子,一个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注定要成为弑君替罪羊的可怜虫!
这个年轻人,怎么可能与陛下、与深不可测的林登并列?
林登静静地看着他,脸上那温和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但说出的每一个字,却如同千斤重锤,狠狠砸在叶鼎,以及所有竖起耳朵倾听的人的心上:
“是的。”
林登给出了肯定的答案,随即,在叶鼎以及全场众人惊骇的目光中,他轻轻摇头,用一种更精准、更石破天惊的语气修正道:
“或者,更准确地说——”
“周客阁下,并非仅仅‘参与’了计划。”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叶鼎,望向那冥冥中掌控一切的智慧,声音清晰而笃定:
“他,是全部计划的制定者,也是所有行动的最终布局者。”
“从你踏入这陷阱的第一步开始,你所经历的每一个环节,你所面对的每一个‘意外’,你所听到的每一个‘陛下的指示’……”
林登微微停顿,仿佛要让每个字都烙印在众人的灵魂深处,然后缓缓说道:
“一切,都是他布置的。”
“我和陛下所做的全部,都是根据他的指示,配合行动而已。”
轰!!!!
这比之前任何真相都更具颠覆性!
如果说林登是卧底,国王是假死,还在众人的理解范畴之内,那么周客——
这个年轻的、来自学院的学生,这个一度背负弑君罪名、被打入天牢的“嫌疑人”——
竟然是这一切惊世棋局的真正执棋者?!
审判厅内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死寂,连呼吸声都仿佛消失了。
所有人都被这难以置信的真相冲击得失去了思考能力。
苏尘汐捂住了嘴,眼中充满了与叶鼎相似的震惊,但更多的是一种豁然开朗和难以言喻的骄傲。
国王苏昊的眼中,则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赞赏与托付成功的欣慰。
叶鼎的独眼彻底失去了焦距,他呆呆地站在那里,仿佛连崩溃的情绪都跟不上这接二连三的真相轰炸。
他世界最后一块基石,也在这句话面前,彻底崩塌、粉碎!
然而,人类的精神在承受超越极限的打击时,有时会迸发出一种扭曲的、病态的自保机制。
一股莫名的、扭曲的快意,混合着无尽的怨恨与彻底破灭的不甘,如同最顽强的毒草,在他那片已然化为废墟的心田中,疯狂地滋生出来!
他猛地挣扎起来,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仰天狂笑,那笑声癫狂而凄厉,充满了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慰藉:
“哈哈……哈哈哈!陛下!林登!还有……周客!
你们算计了我!你们把我当猴耍!你们布了好大一个局!但是——!”
他猛地收住笑声,独眼猩红地扫视全场,声音尖厉得几乎要撕裂自己的声带,也刺破了所有人的耳膜:
“我不是完败!有一个人!他就算再聪明,再是布局者又如何?!他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他死了!那就是——周客——!!!”
他将所有的怨恨、所有的不甘、所有的失败感,都倾注到了这最后的、他自以为确凿无疑的“事实”上,仿佛这是他能对那个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幕后黑手,发起的唯一、也是最恶毒的诅咒与反击。
他如同抓住了最后一块遮羞布,死死抓住,声音因激动和某种病态的兴奋而变形:
“他死了!他死了!!他再天才,再是布局者,再被你们推崇又如何?!他现在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就在刚才!在那个幻境牢房里!被‘影鼠’!”
“被这个我亲自挑选的杀手!”他再次用力指向“影鼠”,嘶吼道:“用匕首,从背后刺穿了心脏!我亲眼所见!他死了!死得透透的!哈哈哈哈!你这个自作聪明的布局者,最终死在了自己设计的舞台上!哈哈哈哈——!!”
他狂笑着,仿佛周客的死亡是他在这场惨败中唯一能够确认的、属于他的“战果”,是他最后的慰藉和对他心中那个“恶魔般”的布局者最恶毒的嘲讽。
他盯着影鼠。边狂笑边放声命令:“快说!快告诉所有人!你在牢房——杀死了周客!”
然而,影鼠却一动不动。
脸上,慢慢浮现出了隐秘的笑容。
叶鼎的笑声慢慢放缓,取代而之的则是疑问:
“快说啊!你为什么不说话!?你说,你杀死了周客!”
影鼠终于动了。
但他看都不看叶鼎一眼。
他缓缓地、极其从容地,抬起了手。
“啪。”
一个清脆的响指,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瞬间掐断了叶鼎所有的狂笑,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在无数道惊疑不定的视线聚焦下,“影鼠”抬起了头。
他那张原本平凡到毫无特点、带着囚犯麻木神情的脸,开始如同水波般荡漾、扭曲。
面部轮廓在细微地调整,五官在光影中重塑。
那刻意佝偻的脊背缓缓挺直,一股内敛而沉稳的气质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囚服的粗糙质感仿佛在褪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形的、属于强者的自信与从容。
短短几个呼吸之间,站在那里的,不再是那个卑微的死囚“影鼠”。
棱角分明的下颌,深邃如同寒星的眼眸,挺直的鼻梁,紧抿的薄唇边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带着几分戏谑与冷冽的轻笑。
赫然是——
周客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