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把那块狗肉从袖口掏出来的时候，油纸都快化了，手指沾得满是酱色。他没往嘴里送，而是轻轻放进宴席中央那口烧得通红的小炉里。
肉一落锅，滋啦一声，香气炸开，整间厅堂的人都抽了抽鼻子。
“这味儿，正宗。”樊哙站在炉边，手里铁钳一翻，火苗窜起半尺高，“老祖宗的灶台都没这劲。”
宴席是庆功的，人也都是熟脸。沛县出来的那帮老兄弟，一个个穿着不合身的西装，领带歪着，酒杯捏得死紧，笑得有点僵。刚敲完钟，公司上市了，可大伙心里都清楚——这酒，不是白喝的。
果然，吕雉站起来了。
她没穿礼服，一身暗红长裙，手里托着个鎏金卷轴，像捧着圣旨。脚步不快，但每一步都踩得厅里安静一分。
“今天，不只是庆上市。”她声音不高，却压得住场，“也是我们刘家，正本清源的日子。”
她展开卷轴，宣读起来。
“刘邦，字季，父刘煓，母王氏，嫡妻吕雉，育有子刘盈……功臣序列：吕泽、吕释之、审食其、夏侯婴……”
念到这儿，顿了顿。
“原沛县旧部，樊哙、萧何、曹参等，列为外戚附属，附于族谱末页。”
没人说话。
连炉子里的火都好像小了一圈。
樊哙的手慢慢攥紧了铁钳，指节发白。曹参低头喝酒，一口闷了，杯子蹾在桌上，响得突兀。其他人眼神乱飘，谁也不看谁。
刘邦坐在主位，脸上还挂着笑，像是刚听完一段天气预报。
他接过吕雉递来的族谱，翻了两页，点点头：“写得挺细。‘吕雉，妻，掌内政，善黑料’——这句我喜欢，真实。”
他抬眼看向众人：“不过我有个问题。”
全场静等。
“这谱儿里，没提狗肉啊？”
一片沉默。
刘邦一拍桌子：“咱们打天下靠啥？三寸不烂之舌？兵法韬略？都不是。是这口肉。”
他指着炉子：“谁没在我这儿蹭过一顿热乎的？萧何躲通缉那会儿，是我用狗肉收买狱卒；韩信刚来那天，饿得前胸贴后背，是我塞了三串才把他留下；樊哙——你那把斧头，是我拿一锅汤换的。”
他笑着看向吕雉：“你说这是外戚附属？那我问你，要是没这帮人，你硬盘里的黑料，能保住几个？”
吕雉没动，嘴角微微一扯：“感情归感情，家族正统不能乱。血缘才是根。”
“根？”刘邦从炉里夹起一串半熟的肉，递到她面前，“那你闻闻，这根香不香？”
肉还在滴油，火光映在吕雉脸上，忽明忽暗。
刘邦转头对樊哙一扬下巴：“拿签子来。”
樊哙立刻递上一捆竹签。刘邦接过，从兜里摸出支记号笔，一笔一划写起来。
“萧何——管账的，七分熟，免辣。”
“樊哙——护驾的，全熟，多撒辣椒。”
“曹参——稳重的，烤透就行，别焦。”
“周勃——闷葫芦，火候得足，不然没味儿。”
写完，他把签子一一插进肉块，递给樊哙：“按战功排炉，谁为汉火添过炭，谁就在我这儿有一签。”
樊哙二话不说，架签上炉，一串串排开，火光噼啪作响。
刘邦夹起“萧何签”，递向空中：“来，远程连线，萧大人，尝一口不？”
没人接话，但弹幕刷了屏。
【这肉看着像在动】
【我手机都热了，是不是通灵了】
【建议改名叫“记得你的肉”】
张良的消息秒到：“直播观看破亿，‘通灵狗肉’全球热搜第一，股东群炸了，说要开辟‘情感餐饮’新赛道。”
刘邦咧嘴一笑，把肉放进嘴里，嚼了两下，故意叹气：“哎，可惜萧何不在，不然他肯定说——这辣子放多了。”
话音刚落，一股东家代表突然站起来：“刘总，我有个提议——这烧烤，能不能做成‘定制火候’？比如，我想纪念谁，就按他的脾气烤一串？”
“可以啊。”刘邦笑，“我们还能搞‘年度火候榜’，谁贡献大，谁上主炉。”
另一人接话：“那族谱呢？还按血缘排？”
刘邦看了眼吕雉，又看向炉火：“以后咱家的谱，一年一烤。谁火候足，谁上炉。活人比死谱重要，是不是？”
厅里哄笑起来。
樊哙趁机端上一盘新烤的：“吕夫人，您的签，我留着了，没动火。”
刘邦接过，放在炉边：“这签不烤，但得摆着。毕竟——没你那硬盘，我早被人黑成筛子了。”
他举起酒杯：“从今往后，咱刘家的族谱，不写名字，写火候。谁心里有火，谁就在炉上。”
众人举杯。
连吕雉也端起酒，轻轻抿了一口。
酒过三巡，气氛松了下来。老兄弟们开始划拳，有人哼起沛县小调，炉火越烧越旺。
刘邦靠在椅背上，悄悄从袖子里又摸出一块狗肉——小半块，藏了好久的。
他没吃，塞进炉底，压在炭火下。
“存着。”他对自己说，“等下次快撑不住的时候，再拿出来。”
樊哙走过来，低声问：“真不管族谱了？”
“管啥。”刘邦眯眼看着火，“她要改，就让她改。反正我知道，谁真给我添过炭。”
“那要是她哪天把你也删了呢？”
刘邦笑了：“删我？她忘了——这炉子，是我点的火。”
他伸手拨了拨炭，火星四溅。
一粒火苗蹦到族谱卷轴边缘，烧出个小黑点。
吕雉看见了，没说话，只是把卷轴往旁边挪了挪。
刘邦也不看她，夹起一串“樊哙签”，递过去：“来，趁热。”
樊哙接过，咬了一口，辣得直哈气：“够劲。”
“那当然。”刘邦笑，“这火，可是咱们自己烧的。”
厅外，夜风卷着肉香飘出老远。
炉子里，最后一串肉正慢慢变色，油滴进炭火，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火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明一阵，暗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