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刚凑在前院当间儿,互相还没顾上递根烟、搭句茬儿,
西厢房的门帘 “哗啦” 一声就被掀了起来。
闫埠贵趿拉着双后脚跟都露了洞的旧布鞋,干瘦的身子裹在洗得发灰的短褂里,
一手慢悠悠捋着下巴那撮没几根儿的山羊胡,一手攥着块皱巴巴的擦桌布,
脚底下跟生了风似的冲出来,直奔棒梗跟前。
他踮着脚尖,手指头都快戳到自行车前轮的气门芯上了,嗓门 “噌” 地拔高八度,
唾沫星子直往车胎上溅:“贾棒梗!你可算回来了!瞧瞧你干的好事!
我种在砖缝里的秋海棠,全让你这车轱辘给碾烂了!
你今儿必须给我个说道,不然这事儿没完!”
棒梗皱着眉把自行车往后挪了挪,脚指头在布鞋里抠了抠泥,
低头瞧了眼墙根砖缝 ——那几株秋海棠歪歪扭扭趴在地上,
叶子确实碎了几片,可那砖缝就杵在过道正边上,明摆着种的不是地儿。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这是他早上路过时特意碾的,
可就算再小心,这么窄的道儿也未必能躲开。
这前院原本挺宽敞,青砖铺地能容下两三个半大孩子撒丫子跑跳,
可去年大地震后,街道允许各家搭防震棚,后来加固改造,
各家的防震棚就成了各家的小偏厦,一个个跟占山头似的。
闫埠贵家占了穿堂门口靠西边的墙根,搭了个一人多高的偏厦堆杂物,
连过冬的白菜帮子、破坛子都塞里头;
刘清儒家占了东面的地界,也搭了个长方形的小偏厦,比别人家的都大一圈,
谁让东面原本就沾着刘家的地界,他家还人多势众,旁人也不敢说啥;
连西南面垂花门口的墙根下,都多了个小矮棚,是住在耳房的老邢家搭的,
里头堆着旧家具和孩子穿小的衣裳。
这么一折腾,前院过道窄了大半,再加上闫埠贵见缝插针,
把砖缝、偏厦边上的空隙全种上花花草草,
从中院穿堂门到前院垂花门的路,只剩一尺来宽,还东一拐西一扭的,
来回走的时候得侧着身子,稍不注意就蹭一袖子灰,甭提多别扭了。
棒梗直起腰,拍了拍裤腿上的土,语气也硬了几分:
“闫大爷,您这话说得没道理啊!前院过道是公用的,街坊四邻都得走,
再说您也瞧见了,自从去年搭了偏厦,道儿本来就窄得跟嗓子眼儿似的,
您还在砖缝里种花,这不是故意不让大伙走路吗?”
闫埠贵脸一红,又梗着脖子辩解:“我种花碍着谁了?
砖缝里的地又不是谁家的,我乐意种啥种啥!
再说了,棒梗你小子就是故意的,那么宽的道儿,偏往我花上碾,你安的什么心?”
刘清儒往前迈了两步,双手从兜里掏出来往腰上一叉,眼神扫过闫埠贵跟刀子似的,
语气硬邦邦的:“老闫,你嚷嚷什么?
棒梗说的没错,这过道是大伙的,不是你家后花园。
你把花种在这儿,谁走路不别扭?”
秦淮茹也立马夫唱妇随帮腔,叉着腰就冲闫埠贵喊:“可不是嘛!闫老抠,
您占着公用过道种花还有理了?昨儿我家安盛去上学,差点被您这花绊倒,
我没找您赔医药费就不错了,您倒先找棒梗要说法?这理儿您是从哪儿学的?”
闫埠贵没想到刘清儒和秦淮茹都帮着棒梗,干瘦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脖子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他梗着脖子反驳:“我种花碍着谁了?
砖缝里的地又不是谁家的!贾棒梗就是故意碾我的花,他就是看我岁数大,好欺负!”
“嘿!您这叫什么歪理!” 棒梗直起身,双手叉在腰上,语气也硬了几分,
但眼神里没了冲劲 —— 毕竟闫埠贵快六十了,他再气也不能跟老人置气,
“我故意的?这过道窄得跟裤裆似的,我推自行车过去,
不碾花就得蹭您那破偏厦,您倒是给我指条能过去的道儿啊!”
薛小凤也跟着帮腔,抱着胳膊瞪着闫埠贵:
“我家棒梗又不是故意的,这道儿窄成这样,换谁都躲不开。
您要是心疼花,就回您自个儿屋里种去,别在这儿占着公用地方当宝贝。”
张淑琴站在婆婆身边,也忍不住开口:“我们天天打这儿路过,
您这花盆也太碍事儿了,前儿我挪了挪您还不乐意,说我碰坏您的花了。
您这花比金疙瘩还贵啊?”
娄晓娥牵着许晓往前凑了凑,小声劝了句:“闫大爷,都是街坊,别吵了,
您这么种花确实不对。”
可这话刚说完,就被闫埠贵怼了回去:“这儿没你说话的份!
我在这院里住了几十年,在自家门口种花咋了?我种花碍着谁家过日子了!”
闫埠贵转头又指着薛小凤,声音尖细得像刮玻璃:“你丫平时装得挺热心,
今儿怎么跟我这儿耍横?我告儿你,这花是你儿子弄坏的,你们必须赔!
不然我就找街道去,让街道评评理!我快六十的人了,还能让你们这些年轻人欺负了?”
“您爱找谁找谁去!” 秦淮茹往前凑了步,声音比闫埠贵还大,
“街道来了我也这么说!你占着公用过道种花,影响大伙走路,还有脸要赔偿?
我看你就是出门忘吃药了,脑子不清楚!”
刘清儒这时候往前又站了站,眼神凌厉地盯着闫埠贵,
语气带着警告:“老闫,你别在这儿胡搅蛮缠。
你最好麻利儿着把过道上的花全挪了,不然惹急了谁,
再把你这些破花盆全扔了!到时候你找谁都没用。”
闫埠贵被刘清儒的气势吓了一跳,干瘦的身子往后缩了缩,
可嘴上还硬着:“凭什么让我挪?这花是我辛辛苦苦种的!
刘铁柱,好赖咱两家还是亲戚关系,你咋能这么说话呢?”
正在此时,刘海中拎着个空鸟笼,慢悠悠从外面溜达回来,
刚迈过门槛就听见闫埠贵那尖细的嗓门,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
他下午才跟闫埠贵因为一点事吵过一架,心里本就堵着气,
这会儿听见这话,哪儿还忍得住?
“嚯!闫埠贵,你这儿又跟人较什么劲呢?”
刘海中把鸟笼往胳膊上一挂,双手往背后一背,迈着四方步就凑了过来,
眼神里带着几分讥讽,“我刚进院就听见你嚷嚷要找街道评理?
巧了不是,我今儿下午才跟街道的同志聊过,人家明明白白说了,
这院里的过道必须留够三尺宽,方便街坊四邻走路!
你倒好,不但不安规矩来,还在砖缝里到处乱种花,怎么着?
你当这四合院都是你家的后花园了?”
闫埠贵瞧见刘海中,脸色更难看了 —— 下午吵架没占着便宜,
这会儿对方又来添堵,他干瘦的手攥着擦桌布,指节都泛了白:
“刘海中,这儿没你事儿!我跟棒梗算账呢,你插什么嘴?”
“我插嘴?” 刘海中冷笑一声,往前凑了两步,声音也提了上来,
“这过道是大伙的,我怎么就不能说话了?
你在公用过道上种花,挡着大伙走路,你还有理了?
街道的规定摆那儿呢,三尺宽的道,你自己量量,
现在这儿还剩一尺不?你这叫明知故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