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埠贵接过烟,枯瘦的手指捏着烟卷转了两圈,没点,往耳朵上一夹,
鼻子里 “哼” 了一声,那声儿里满是不屑,连下巴上的山羊胡都跟着撇了撇。
他斜眼瞅着刘海中,下巴微微一抬,京腔儿里带着刺儿:“您还有心思跟我逗闷子?
劳驾您想想,你家光天不是前些天还跟你吵着要分家吗?
您不赶紧回去捋捋家里的事儿,跑我这儿掰扯,闲的?”
“他敢!” 刘海中一听这话就急了,脸 “腾” 地红了,又青一阵白一阵,
蒲扇似的手往大腿上一拍,震得裤腿都颤:“分了家他喝西北风去?
就他那懒样,养活自个儿都费劲,他敢分?姥姥的!”
“人家有啥不敢的?” 闫埠贵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嘴角撇得能挂个油瓶儿,
“现在的年轻人,只要不是懒到骨子里,还能饿着自个儿不成?
您看我们家解放,这才从坝上返乡回来没多久,不就正赶上街道水电组缺人?
他在坝上插队时跟着老乡学过接电线,凭着‘懂点技术、又能吃苦’,
这工作不就板上钉钉了?”
“一个临时工有啥好炫耀的?”
刘海中不屑地回了句,胳膊抱在胸前,脑袋往一边扭,脖子梗得跟老鹅似的。
“临时工咋了?临时工挣的不是钱?” 闫埠贵一点不以为意,声音提了半分,
院里的回声都带着劲儿,“您知道今年返城的知青有多少吗?
能有个临时工干着,那都是烧高香赶上了!你丫还瞧不上?”
刘清儒一看这架势,知道劝也白劝,索性从车筐里掏出冰棍,
撕开包装纸 “啪” 地掰了一半,直接蹲在墙根阴凉处。
他一边听俩老头吵吵,一边 “咯吱咯吱” 啃着老冰棍,心里也琢磨明白了:
这俩老头吵得这么大声,屋里的秦淮茹要是在家,早该出来瞧热闹了,
这会儿都没影儿,指定是不在家。
闫埠贵梗着脖子还在反驳,手往腰上一叉,山羊胡都翘起来了:
“临时工就不体面了?解放这刚从坝上返城,能进街道水电组当临时工就不错了!
每月工资能稳稳攥在手里,总比你家光天强吧?哦不对,你家光天是进了机床厂当学徒,
可前阵子不还跟人念叨,学徒工工资低得不够买烟,天天回家跟你老婆子哭穷要补贴?
这事儿院里谁没听见?您还好意思说别人?”
这话正好戳中了刘海中的痛处,他脸涨得跟猪肝似的,手指着闫埠贵的鼻子就骂:
“你少在这儿嚼舌根!我家光天那是刚学徒,等出了师工资立马就涨!
再说我家光福,在郊外粮站管库,每月都往家捎粮票,比你家俩返城的儿子强吧?
你家解放、解旷这俩,开春刚回来没俩月,不就轮流跟你借钱?
解放说要买工具,解旷说要找门路,你抠搜半天没肯多给,
最后不还是厚着脸皮跟妹妹周转的?这事儿您咋不提?嫌丢人是吧?”
闫埠贵冷笑一声,手往腰上一叉,山羊胡都翘起来了:
“光福往家捎粮票?您咋不说说他是上门女婿?按规矩该在丈人家过日子,
你家光福倒好,天天屁颠屁颠往四合院跑,吃穿用度还得靠你补贴,
这上门女婿当得比亲儿子还自在,您还好意思拿出来说?
嘿!再说我家俩儿子,解放买工具是为了好好干活,解旷找门路是想正经过日子,
总比你家光天强吧?那小子学徒工不好好跟师傅学,天天跟厂里的年轻人瞎混,
上礼拜还因为迟到被师傅骂得狗血淋头,您还有脸说别人?废物点心!”
刘海中被这话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气的唾沫星子都飞出来了,手指着闫埠贵,
手都在抖:“我家光福那是跟丈人家处得好,愿意回来看我!总比你家解成强吧?
都快四十的人了,还没个正经工作,天天打零工,今天帮人搬砖,明天帮人卸煤,
挣的钱刚够自己花,连家都顾不上,您不也整天念叨他没出息?这会儿倒不提了?”
“我家解成那是没遇到合适的机会!他打零工也没偷懒,凭力气吃饭,
总比你家光福强吧?虽说在粮站管库,可上个月不还偷偷往家带碎米,
被粮站领导发现了,差点受处分,最后还是托人说情才算了事,
您咋好意思说我家孩子?”
蹲在一旁的刘清儒啃着冰棍,听着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揭短,
冰棍化了顺着指缝滴在地上都没察觉。
他一直瞅着这俩老头:刘海中气得胸脯一鼓一鼓的,双手攥得指节发白,
指节 “咔咔” 响;闫埠贵也瞪着眼睛,下巴上的山羊胡都跟着颤,
俩人像是要随时扑上去扭打似的。
刘清儒赶紧把最后一口冰棍塞进嘴里,嚼得 “咯吱” 响,心里暗自发笑:
得嘞!这看热闹比在屋里迷瞪会儿有意思多了!他还琢磨着,这俩老头会不会动手,
要是真动了手,他是上去拉架呢,还是不拉呢?
闫埠贵这会儿也红了眼,往前凑了半步,手指头几乎要戳到刘海中鼻尖:
“你丫还好意思提光福?粮站偷米那事儿,要不是托人说情,早被开除了!
现在还能稳稳当当做着管库的活儿,就偷着乐吧,别在这儿跟我耍啥哩格儿楞!”
“我耍啥了?” 刘海中也往前顶了顶,胸口都快贴到闫埠贵身上,唾沫星子喷了对方一脸,
“光福那是一时糊涂,再说就带了点碎米,又不是整袋扛!总比你家解成强,
三十好几还打零工,哪天搬砖闪了腰,还得您掏钱给他瞧病!”
俩人吵得唾沫星子横飞,压根没留意穿堂门那儿多了个身影 —— 易中海搬着个小马扎,
慢悠悠坐在门坎儿上,手里还攥着把蒲扇,时不时扇两下,眼神却直勾勾盯着俩老头,
嘴角还藏着点笑,显然听热闹听了好一会儿。
西厢房里偶尔传来杨瑞华的咳嗽声,“咳咳” 两声,又没了动静,俩吵架的没听见,
连蹲在一旁的刘清儒也没在意,他光顾着瞅闫刘二人,心里还琢磨:
这俩老头今儿咋这么大劲儿,吵了半天都不带歇的?
正瞅得入神,忽然有个温温柔柔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姐夫,您这是瞧啥呢,眼睛都不挪窝?”
刘清儒吓了一跳,猛地转头,就见秦京茹蹲在了身边,膝盖几乎挨着他的裤腿。
三十一岁的秦京茹看着比实际岁数显年轻 —— 头发梳得整整齐齐,
用个墨色发卡别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身上穿件月白色的确良衬衫,袖口挽到小臂,
露出细细的手腕,腕子上还戴着个上海牌手表,有些显旧了;
脸上没擦粉,却透着股健康的红晕,眉眼间少了年轻时的青涩,
多了几分当妈的温婉稳重,只是看向刘清儒时,眼神里多了点旁人瞧不见的软和。
“京茹啊,您咋来了?” 刘清儒咧嘴一笑,先扫了眼她身后的方向,
才疑惑地问,“今儿咋没上班去?往常这时候,你早该在厂里揉面做点心了,
你上班那股积极劲儿,院里谁不知道?”
秦京茹听了,轻轻往他这边凑了凑,声音压得低了些,手指不经意间蹭过他的手背:
“本来是去上班了,托儿所老师突然捎信来,说向红闹肚子,拉了好几回,
我赶紧跟组长请假,带孩子去卫生所瞧了瞧。
刚把她又送回去了,顺道过来瞅瞅您,就瞧见您在这儿蹲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