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头落地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都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无论是咒骂的百姓,还是敬佩的江湖人,亦或是看热闹的玩家,在这一刻,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风雪,似乎也停滞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一滩刺目的鲜红上。
一个时代,似乎就此落幕。
即使是敌人,即使立场不同,但对于莫问天这样一个敢于挑战皇权,敢于为心中理想而死的强者,所有人都保持了最后的,也是最基本的敬意。
短暂的沉默之后,人群才再次骚动起来。
有叹息,有哭泣,有麻木的转身离去。
唐安安再也控制不住,蹲在地上,发出压抑至极的呜咽,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
临安城,另一处不起眼的酒楼内。
雅间里,同样坐着几位不凡的人物。
张伯端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手里拿着个鸡腿啃得正香。
“唉,可惜了,这小子,就这么没了。这下,江湖上又少了个能跟贫道抢酒喝的。”
他嘴上说着可惜,脸上却没半点悲伤。
在他看来,莫问天的死,是天数,是定局,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李道奇则是一脸的索然无味,他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走了也好,省得他再折腾。这天下,经不起他那么折腾了。”
神霄派的萨守坚和王灵官师徒,则要严肃得多。
王灵官看着窗外的刑场,眉头紧锁:“师父,就这么让他死了,是不是太便宜他了?他可是差点就……”
“人死,债消。”
萨守坚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平淡。
“他已经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至于他留下的那些烂摊子,自有赵官家去头疼。”
萨守坚的目光,穿过风雪,望向了远处那座最高的酒楼。
“我只是好奇,那小子,现在在想什么?”
……
最高的酒楼上。
顾渊站起身,走到了窗边。
提起桌上最后剩下的半壶酒,没有再喝,而是将其缓缓地,倾倒向窗外。
清冽的酒液,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混入漫天的风雪之中,消散不见。
“一路,走好。”
他轻声说道。
敬完这杯酒,他与莫问天之间的所有因果,便算了结。
他转身,毫不留恋地离开了包厢。
身后的风雪,和那段属于莫问天的传奇,都被他关在了门后。
他的路,还在前方。
……
顾渊的离去,并未让这场风雪中的大戏落幕。
《止戈》的官方论坛,在莫问天人头落地的那一刻,就已经彻底爆炸了。
相关的帖子,以每秒上千条的速度,疯狂刷新着。
【历史见证:明教教主莫问天伏法,枭雄落幕!】
【高清视频+多角度:莫问天刑场绝唱,悲歌动天地!】
【理性分析:莫问天究竟是理想主义的殉道者,还是不自量力的狂徒?】
【一个时代的结束!盘点莫问天与他的明教,对《止戈》世界格局的深远影响!】
玩家们的情绪,被彻底点燃。
“哭了哭了,虽然知道他是反派,但看到他唱那首《光明颂》的时候,我真的破防了!”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为善除恶,唯光明故。就冲这句话,我敬他是条汉子!”
“楼上的圣母别秀了,他发动叛乱,害死了多少无辜百姓?临安城那一万多条人命,不算数吗?他这就是罪有应得!”
“百姓的死,真的是他一个人的错吗?如果不是朝廷腐败,民不聊生,他怎么可能振臂一呼就有那么多人响应?归根结底,还是这个世道病了!”
“别吵了别吵了,死者为大。不管怎么说,莫问天的名字,注定要留在《止戈》的历史上了。他比那些只知道争权夺利的所谓名门正派,要有骨气得多。”
“我就是好奇,顾神最后去天牢看他,到底跟他说了什么?还亲自来刑场送行。这两人,到底是敌是友啊?”
“这你就不懂了,这叫英雄相惜!真正的强者,都是孤独的。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能跟自己掰手腕的,哪怕是敌人,也舍不得他死啊!”
论坛上,说什么的都有。
有惋惜的,有痛骂的,有分析局势的,有感慨历史的。
但无论如何,所有人都承认,莫问天之死,是《止戈》开服以来,最具震撼力和话题性的事件之一。
莫问天死了,临安城的风雪,也渐渐停了。
但这场动乱带来的余波,却远未平息。
……
顾府。
书房内,炉火烧得很旺。
桓清涟一袭红衣,正向顾渊汇报着最新的情报。
“主人,明教覆灭后,朝廷立刻开始了大规模的清算。所有参与叛乱的明教教众,以及与明教有牵连的官员、富商,无一幸免,全部被抄家下狱。”
“临安城内,至少有上百个家族因此倒台。他们留下的产业和财富,如今都成了无主之物,各方势力都在疯狂抢夺。”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我们桓家,因为提前得到您的示警,并在此次动乱中收容难民,积累了巨大的声望。如今,在朝廷的默许下,我们已经顺利接手了其中最大的一块蛋糕。预计不出三个月,桓家的财富和势力,将翻上至少三倍。”
说到这里,她的脸上,难掩兴奋和得意。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当初押对了宝,选择了眼前这个男人。
顾渊听着,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他对这些世俗的财富和权力,向来不感兴趣。
他只是拿起桌上的一枚非金非玉的令牌,轻轻摩挲着。
正是莫问天临死前托付给他的圣火令。
“西域……”
他轻声念叨着这个地名。
“主人,您是打算去西域吗?”桓清涟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两个字,试探着问道。
顾渊没有回答,而是将圣火令收起,转而问道:“张君宝那边,安排得怎么样了?”
桓清涟连忙回道:“已经安排妥当了。我让桓玉亲自去处理,将那些明教的伤员,都安置在了城外的一处庄园里,好吃好喝地供着。至于那个叫桃子的姑娘和她爹,也一并接了过去。”
“张君宝本人,正在后院静修。我听下人说,他自从那日破庙之事后,整个人都变了,沉稳了许多,每日除了练功,就是看您留给他的那些武学心得。”
顾渊点了点头,对此还算满意。
玉不琢,不成器。
张君宝心性纯良,是块好料子,但若不经历些风雨,终究难成大器。
破庙那件事,对他来说,是一次痛苦的蜕变,也是一次必要的成长。
“让他好好练。等他什么时候,能将太极的‘柔’与‘刚’彻底融会贯通,再来见我。”
“是。”桓清涟恭敬地应道。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主人,那……关于您和公主的婚事……”
赵昀那边,已经派人送来了好几次信,催促着婚事的细节。
毕竟,这不仅是顾渊和公主的私事,更是关系到整个大宋国运的头等大事。
“按他们的规矩办就是了。”顾渊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他对这些繁文缛节,一向没什么兴趣。
若不是为了让赵瞳安心,他连这个形式都懒得走。
“我明白了。”桓清涟心中了然,不再多问。
她知道,顾渊的心,始终不在此处。
他的目光,永远望着那更遥远的,武道的巅峰。
待桓清涟退下后,书房内,再次恢复了安静。
顾渊从书架上,抽出一卷地图。
那是一幅详细的西域地图。
上面,用朱砂标记出了一个个地名。
龟兹,疏勒,于阗,高昌……
他的手指,最终落在了地图最西边,一个被群山环绕的盆地上。
那里,是帕米尔高原的东麓,也是明教总坛的所在地——光明顶。
前世的游戏中,光明顶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副本,隐藏着无数的秘密和宝藏。
其中,最让顾渊在意的,便是那传说中,足以让大宗师都为之疯狂的无上绝学——《圣火令神功》。
既然答应了莫问天,要去照拂明教残部。
那这光明顶,自己是迟早要走一趟的。
不过,不是现在。
他与赵瞳的婚事在即,蒙古大军又在北方虎视眈眈,随时可能南下。
他必须先将中原的事情,处理妥当。
经过秦岭和临安的数场大战,尤其是与不动明王法尊那场硬碰硬的较量,他的“枪魂”,又凝练了许多。
凤渊枪的灵性,愈发活跃。
但,还不够。
想要稳稳踏入武魂境界,他还需要更多的磨砺,更多的感悟。
另一方面,关于对枪法的感悟也达到了瓶颈。
修炼一段时间后,他站起身,走出了书房。
后院的梅花,开了。
红的,白的,在清冷的空气中,散发着幽幽的暗香。
何沅君和赵瞳,正站在梅树下,笑语嫣然。
看到他出来,两女都迎了上来。
“公子。”
“顾郎。”